熊霆已经死了,陈三也陷入昏迷,这一战西蜀道损失了不知道多少人马,没有谁能来扭转局势。
山脚下,有上千训练有素的青衣卫佩刀上山。
八斗冲那边,管营揭终于想通,让大匪庚暴带领手下火速赶往黑水沟。
散人营,易上清回来了,一同而来的,还有王家家主,好好先生王伯书。集结了西蜀道三成散人,还有王伯书带来的那十几位身手不凡的门客,武力超群。
三方人马从不同方向朝黑水沟而来。
……
……
三十年前,管营揭跪拜在那位老人面前,老人说,去那西蜀道当土匪,于是本在仕途上一帆风顺的管营揭便脱下了那身青衣,成了一介匪寇。
允诺十年可返京,平步青云。
二十年前,京城大乱,老人说西蜀道不能乱,你还需要留下来,牵制西蜀道上,那些势力庞大的大匪。
彼时,管营揭已是西蜀道的凶名在外的年轻大匪,点了点头,留了下来。
十年前,老人又说,再等等,天下十个千户总有一个是你的。
原来,那袭金龙鱼服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一年前,老人没说,管营揭也不愿意再听,三十年光阴,只为换一个大器晚成,他觉得不值,还不如在这山上的逍遥自在。
所以,他任由着那位年轻的青衣陈三在这西蜀道上声名鹊起,强势崛起。便是手底下的亲信庚暴也得了令,能帮则帮,所以才会有熊霆六十大寿上那场对话,庚暴自是岭西人,也是这西蜀道上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
他与那位老人已经有了隔阂,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不觉得自己还欠那位恩师什么,能够在这场大战中置身事外便是给了老人以及陈三最大的面子,管你们打生打死我不掺和就是,至于邵闯南与晏滔的虎视眈眈,他不在乎。哪怕是火拼一场,也要比做朝廷的走狗,将三十年的心血白白葬送值得。
但终究想通了,不赌气了,他看着陈三就像看到当时的自己,来到这座山上,为了那心中的大法,扎进土匪堆里,染一身匪气,甚至丢了性命。今天的陈三倒下,或许再过些年又会有下一个陈三,无限循环,每一个都是怀揣着大仁大义的年轻人,他已经够失望了,就别让其他人再失望。
……
当易上清小心着将陈三的话转述出来时,本以为那位“无利不图”的生意人会发怒,或者看出他的异心,没想到最后,也只是笑了笑,说了句“没看走眼”。
似乎想起了一年多前的那场山上对话,那座山已经人烟凋零,那里的故事也被世人淡忘。
“大先生当时垂青那位南海小卒,是不是事先就连陈缺这位青衣百户都算计了进来。”
易上清不敢问,他对王伯书的性情连揣摩都不敢,更别说去问一些不该问的。
王伯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易上清听,好像在陈缺身上,有着许多前尘往事。
“一个江湖入庙堂,统辖上万青衣,修为直达天人。一个庙堂入江湖,一刀一剑,真是天生江湖种。”
易上清不敢回答,也不敢开口催促,王伯书也不着急,低声呢喃了一句仅自己可听到的话:“天人之后,哪有那么容易死。”
随后又对面色平静,心里却掀起了万丈波澜的易上清淡淡说道:“不着急,再等等,我想再看看。”
再看看,看那京城算尽天下事的国师,如何。
……
从陈三回京,李青洲就得了一封信,传信人还是那风声。
风是无处不在的,风声是无声的,天地间那些可描述的风,都只是侧面,比如树叶沙沙作响,湖水荡起涟漪。
因此,才让人惧。
信里说,让李青洲注意着西蜀道上的动静,注意那中原如日中天的武林盟主,牵一发而动全身,西蜀道要乱就乱个彻底,不破不立。
至于陈缺的死活,老人在信里最后说了句:“哪怕是西蜀道平乱再推迟十年二十年,陈缺也要活着下山。”
所以,从那天姚沉仓皇逃下山,便有了延柳两州上千青衣全被调往至西蜀道附近,便有了李青州这位年轻的千户大人亲自上阵。
李青洲面色凝重,腰间那把飞鱼龙鳞刀早已出鞘,哪怕是日夜兼程,也终究怕姗姗来迟。
这场秋雨下的正是时候,西蜀道是该好好的洗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