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提起兆惠时,我忽然想,多亏此次平乱,是明瑞和阿桂领兵,否则换成兆惠,不知那三千壮男及妇幼,又会死多少人。也不知札兰泰成人后会不会像他父亲那样嗜杀成性?可又一想,古语云,‘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何况兆惠对大清甚至整个中国来说,都算是功臣,我怎能把他想成是刽子手。
九月御驾起程回京。
阿桂从乾隆的能臣,一下跌落到尘埃。此次处理乌什事件,乾隆对他极不满意,命他暂且不必来京,工部尚书也给免了。我心疼春桃,虽嫁入官宦之家,可夫妻却常年分居。
御驾回京仍是住在圆明园。
我刚收拾停当,静宜回话说,愉妃来给我请安了。我忙起身相迎,见愉妃由宫女扶着走进来。落座后,仔细打量她,见她眼圈微红,我问她,出什么事了?
愉妃边用帕子拭泪,边道:“临来时,去永琪那里坐坐,看见他心里难受。就掉了两滴眼泪,没什么大事?”
我原以为愉妃难过,是因为永琪的三、四子相继夭折。永琪成亲以来,子嗣单薄,虽生有五子,现在幸存的唯有第五子,可永琪还年青,而且嫡福晋西林觉罗氏已怀孕九个月,马上要临盆了。
再见愉妃眼睛红肿,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多日体息不好的样子,我向前探了探身子:“你不必瞒我,永琪到底怎么了?”
静宜端上茶,愉妃接过来,放在炕桌子,眼圈一红:“永琪前两日,忽然寒颤高热,口干舌燥,太医初时诊为风寒湿热,可是渐渐筋骨疼痛。”愉妃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心一寒,虽知道永琪年纪轻轻就过逝了,却不知道他早逝的时间。见愉妃伤心,我只能安慰她:“永琪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你不必担心。永琪嫡福晋马上要生了,若看到你这样,势必更加伤心。”
愉妃叹了一口气:“但愿菩萨保佑吧。”
永琪封王的事儿,我虽知道,却一直没跟愉妃讲,想想乾隆圣旨未下,我若提前说出来,万一乾隆再变了卦,岂不是白高兴一场。可是如今见愉妃难过,为了哄她开心,我悄悄告诉她:“近日,皇上要赐封五阿哥为亲王,南巡时就定了,封号是‘荣’。”
愉妃抬眼道:“封王与否,不过是身外之物,他若能康复,即便做个普通皇子,臣妾也心满意足。”
我拉住愉妃的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初入宫时,蒙你多方照顾,情如姐妹,如今何必生分至此,‘臣妾’二字,之后切莫再说。”
留愉妃用晚膳,愉妃摇了摇头,回身命人端上茶点:“光顾着说话了,倒忘了给娘娘进茶点了。”我素来最喜欢愉妃做的点心。
愉妃走后,我心里跟着难过起来,永琪是我看着长大的,还记得他年幼时,把画好的画给我看,那抬起的脸,稚气未脱,又有些害羞的表情,真是可爱,而今他长大成人,每逢他给愉妃请安的日子,若我在宫里,必会先过来给我磕头,多年来从没落过。
乾隆在诸皇子中最看重永琪,永琪不仅通晓四书五经,论语等八股文章,而且武技颇精,工书善画,会满语、汉语、蒙古语,熟谙天文,地理,历算,又恪守孝道。前年九州青晏失火,永琪不顾生死,扑进火中将乾隆背出来。功高莫若救驾。如今乾隆若是知道永琪生病,岂不是更加担心!
果然,乾隆听闻永琪生病,即刻宣太医来问,太医说,‘五阿哥初觉寒热往来,如同感冒风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