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的态度和语气彻底激怒了格雷，他大声地咆哮道：“亚伦！我再说一次！咳，咳咳……”

说到一半，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其他学者们纷纷担忧道：“格雷大师！您没事吧？”

“咳，我，我没事。”格雷抚了抚胸，气息稍顺之后，继续说道，“亚伦，我希望你能明白，实验室是一个纯粹的地方，我们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为了那一个伟大的成果。进入希伯地下的第一天你就该明白，即使大计划成功了，我们的名字也不会为人所知。你的这番言辞毫无意义，哪怕明天瓦尔纳宣布卸任，下一任先导卿也不会是你。”

“这一点我同样清楚的很。同时我也希望你，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清这个现状……”说到这里，亚伦停顿了一下，话头一转，“在座的各位，我想先进行一次统计。支持现阶段进行自愿形式人体实验的学者，请站起来。格雷大师，您可以先坐下，我想让您亲眼确认，我所说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鸦雀无声。

哗啦。房间一角，忽然发出挪动椅子的声音。

所有人循声望去，起立的同样是一位中年学者，他长着一张普通的国字脸，身着一件街道上常见的花格衬衫。乍一看就像王都街上的普通民众般毫无特色。

是魔兽项目组的组长罗宾·金利。

“罗宾，你为什么……”格雷惊讶道。

“格雷大师。我很抱歉。”罗宾微微弯腰致意，“我进入希伯地下的时间并不长，还是您向瓦尔纳阁下推荐了我。”

“是的，是的。我不愿埋没任何一位有才华、有志向的学者。”

“那时候我还年轻，还是一位很普通的，在实验室扔下一块砖能砸到五个的普通实验员。”罗宾回忆到，“我很荣幸能参与到一个如此规模的计划之中。”

“能对军方双字咒语进行结构优化的普通实验员。”格雷补充道，“双字咒的结构稳定性众所周知。”

“我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我的导师曾在这一课题上有过研究。”罗宾摇摇头，“在我的成果发布后不久，我就被调派到魔兽项目组，最开始我很奇怪，为什么要突然调动我的职务，后来我才知道，是您向希伯地下推荐了我。我没有辜负您，格雷大师，我现在是魔兽项目组的组长了。”

“大计划全体成员感谢你的努力，罗宾学者。”格雷道，“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再继续过这样的生活了。”罗宾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曾有着伟大的理想，我想听到自己的名字在丰碑公的口中读出来。我追随着导师的步伐，完成了他没有完成的事业。双字咒在我的努力下，能量水平提高了百分之七。这是前无古人的成就。

“在拿到大计划立项书的那一天，我整整一个晚上激动地睡不着觉。一个停滞了近五十年的项目，如果能在自己手里取得突破，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骄傲？和它比起来，区区百分之七，算得上什么？

“许久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一个停滞了五十年的项目，五十年间，像我这样的学者没有一千也有一百。凭什么他们做不到的，就能在我手里完成？”

“十年了，格雷大师，我进入大计划项目组十年了，你们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如果我可以接着原来的项目，继续研究双字咒，我相信以自己在这个项目上的经验，未尝没有机会继续对其进行优化。

“但是我耗费了十年时间，耗费在一个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方向的项目上。”

“格雷大师，这就是原因。作为学者的我，并非无欲无求。”罗宾脸上的痛苦之色不减，语气中也带上了沙哑，“卡兰为我们揭示了一条道路，哪怕这条路最后是错的，但现在，它是一条路。”

格雷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服面前的这个人。说自己耗费了更长的时光？说学者不应看重名利？说卡兰的道路是错误的？

“格雷大师，您看到了。”此时亚伦缓缓说道，“这是大多数年轻学者的心声。”

“在座的各位。”格雷轻声问道，“还有想要起立的吗？”

哗啦，哗啦，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