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不同于其他内陆诸道,这里自唐初起,就开始常年与海外诸国通商贸易,仅广州城就聚集了近十二万大食藩客,虽这几年海贸事宜有所减少,但携带回几十船粮食还是绰绰有余的。粗算下来,三月一个来回,在一定程度来,完全可以满足岭南物资所需。
只是……拿什么去换呢?银钱的话,又是谁来出?以韦氏这几年的衰退迹象来看,纵使韦瑜如当年才冠双绝的韦宙一般,也不敢如此大放厥词。
节度使府出?那就更是开玩笑了,自刘崇龟上任后,在他曹举的谋划中,几次下达政令,想要添补节度使府的银钱亏空,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谭弘玘之所以敢跟卢琚反叛,就是认准了刘崇龟没有银钱发给清源军,与他们所带人马一较高下。
至此,曹举已经推断出韦瑜剩余的三成把玩,至于另外两成,他还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樱可观韦瑜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曹举思量间,目光移向韬光养晦的刘谦身上,沉着良久,终是明白其中一成来自何处。
果然,韦瑜漫步贴近刘谦,温声细语道:“刘刺使就不想为岭南百姓做点什么吗?”
刘谦轻笑一声,依旧细嚼慢咽,终于等嘴中食物吞咽下去,才喃喃道:“为夫何德何能呢?全凭夫人马首是瞻!”
“那好,夫人我就废些气力,代夫君起草一封檄文,告知岭南西道诸州,三日内聚齐一千石粮食越封州,以作驰援潮州疫情,如若不然,立即断绝一切贸易往来,他日一旦潮州瘟疫退去,立即整兵挥师西进……”
韦瑜道最后几个字时,刻意换了一波声调,言语间显然是想激起刘谦的热血,不想他的这位夫君已经将忍之道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任由她如何挑衅,只淡淡然道几个不疼不痒的字,以表对朝朝暮暮数十载娘子的爱意:“全凭娘子做主!”
雷厉风行如韦瑜是也,当即换仆人取来笔墨,洋洋洒洒间,一封告诫岭南西道的檄文运笔而生。曹举捧读时,见其字里行间颇有一股唐初颜体的韵味,其中又夹杂了一种十分雄壮的气息,几乎很难看出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或许这也正是韦瑜能够才冠岭南的原因吧。
恍惚间,曹举想到了一首汉时的歌赋: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只是不知道,韦瑜此番费尽心机,不惜与相互倚重的夫君反目成仇,这一顾再顾究竟是为了什么?想来不会单单只是为了让韦氏一族重现当年在岭南的威望吧?
让曹举更不解的是,刘谦竟然也来了兴致,提笔运劲,将韦瑜所作檄文又抄写了几封,封蜡后,有府中仆吏送往刺使府,只待雨停,立即发出。
一番折腾,已是几近酉时,厅内众人心中都算是有了盘算和目标,唯有吃瓜吃到臭虫的苏章如坐针毡,单项思维的他虽然没从这群老奸巨猾口中判断出什么猫腻,但很明显这群人已经默默达成了狼狈为奸的姿态,自己在这里多呆一刻,都会有道不尽的危险。
不等他言,韦瑜再度发难而来:“苏校尉对我的部署可有什么见解啊?”
“蛤?见解?”突如其来的发难,让本就紧绷的苏章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能诺诺地奉承道,“夫人部署衣无缝,校佩服!”
不想此话正中韦瑜下怀,既而送上金玉良言:“那就请苏校尉回去转告两位牙将,请他们务必管制好麾下兵马,待此番疫情退去,我与刘刺使及韦氏一族特为两位牙将担保,竭力化解先前种种恩怨……”
到此处,韦瑜突然急转话锋,凌厉之势震荡苏章耳畔:“若二位牙将信不过,大可举兵来犯,我封州与韦氏当鼎力协助节度使绞杀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