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外人在“自家门口”当面叫嚣挑衅,这种事情要是能忍,疯子也不会是一众仙门口中那个“行事无常,素无忌惮”的疯子了!
不就是有一纸原张丹书嘛,至于牛掰成这副德性?
疯子正了正头顶的九转凤冠,摩挲着手指,眯眼而视,思量起这位宇外大佬可能的背景。
诸如这种一上来就指名道姓要单挑某某的狠人,一般来说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想先发制人,利用气势威慑对方,至于打不打的过另说,另一种是有“真材实料”,并且对自身势力极其自信,自认一定能硬刚被点名的那个人。
而这其中,又存在一定的心态转换,一旦对方叫嚣挑衅,并且还指名点姓要单挑谁谁,仅凭这一点就已经占据气势上风头,如果被点名的不敢应战,无疑更丢失气势和脸面,形势在悄然之间,也就完成了转变。
疯子这种行走于生死线上的挑衅大佬,自然对这其中的门道一清二楚,这个时候要是真怂,之后的一切形势可就彻底失去了有利条件!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哎,我说,你算哪根葱,人族大帝也是你想见就能见得?”
疯子脑壳直挺板正,但从脖子以下就是松垮走形,完全是一副大大咧咧,山下市井无赖姿态,走到了渡口门户前。
“一个半步大帝也敢出来逞强,简直不知死活,要想活命就滚一边!”
有丹书护体的半死之人一开口,整座渡口的气氛就变得冰冷起来,尤其是在半死之人周身,赫然隐隐形成一股冰天雪地之势。
“好强的阴气,莫不是这厮昔日被人族大帝斩杀,又机缘巧合活泛过来了吧?”
疯子清楚感知到对方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森然阴气,说形象点就是一座移动的太阴深渊,令人毛骨悚然。
宇宙阴阳而分,万物负阴抱阳,冲气为和,有先天阳气最为精纯的太阳圣地,自有先天阴气密布不散的太阴深渊,前者是太阳一脉所在禁地,后者是太阴一脉固守万载的养阴乐园。
这两脉亘古水火难容,自混沌时代一战后老死不相往来,除却守旧而居,不愿与外界来往之外,也没有什么能被拿出来议论的陈年旧事。
疯子冒死曾经深入两脉,对于万族之中这两个称得上传承最为久远的族群,有过鲜为人知的了解,而涉及宇宙诞生的太阴之气,疯子自然不会放过。
太阴一脉,就有一道“起死回生”之术,其中最为关键的,即是这太阴之气。
从这位半死之人一出现,疯子就觉得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与他昔年在太阴一脉假借“太阴深渊”往生,可谓是如出一辙。
昔年,疯子惨如丧家之犬,被几位生死大敌的剑修和野修杀手追杀,最后力所不逮,肉身被万剑攒射搅碎,就连神魂也遭受重创,如果不是机缘巧合逃脱,怕是也没有之后“万界财神爷”的散金杀敌的故事。
仅凭一道神魂堕入太阴深渊,疯子在那里得到了善意救治,方才得以保全这条狗命到如今,在他心中那张女修敬仰榜单上,即有一位平平无奇的女流之辈,赫然稳居第二宝座,雷打不动。
而这位平平无奇的女修,正是将疯子救活,又毫无所求的恩人,疯子随后引流光阴长河,惠泽太阴深渊,就是为了报答曾经的恩情。
至于究竟是否如外界谣传,疯子对于这位“极不匹配”的女修穷追猛撵多年,始终无果,以至于性情大变,引来万界口诛笔伐,想来也只有局中人知晓。
“你与太阴一脉有何关系,据我所知,太阴深渊自封数万载,素来不曾有人出世,更没有半点宇外关系,但我从你身上却清楚感知到深渊下的气息,如果你说你与太阴一脉毫无瓜葛,我铁定是不会相信!”
事情牵涉到太阴一脉,疯子就不得不掂量一二,抛开救命之情先不说,仅是这太阴一脉后裔无数,其中不乏名势奇秀族群,一旦招惹,就是如捅了马蜂窝一般,想想都觉得会是一件脑壳疼到没药治的烂摊子。
太阳太阴,有万族母祖一说。
在稗官野史之流中,有诸多可见“万族出于太阳太阴”的古老记录,虽然这种说法一直未能被史家一脉正经接纳,但也阻止不了一些族史断层的族群,踏临太阳太阴古地,寻根祭祖。
半死之人蓦然“桀桀”一笑,声音就像六月飞雪时寒冷,“太阴一脉?这么说来,你身上那股阴气是与太阴一脉息息相关?”
“我是个半死之人,而你是死而复生之人,论算起来,你我不过是半斤八两,没想到这座老鼠洞里,不仅能诞生人族大帝那样的亘古人物,也能走出你这样的奇葩,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疯子笑了笑,默默捻出一张丹书,有模有样贴在自己额头。
“废话说的多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以后再见太阴一脉,面子上不会过不去,毕竟我可是与你打过招呼,至于你接不接受两说,我这脸上能过得去就好!”
疯子长吸一气,法器浪潮悉数又潮涌而出,横亘在头顶当空,另外还有一堆纸人傀儡,金甲神将,也一并被从芥子纳物中抖擞出来,拢共这些算上,大概能有疯子半数家底。
值得疯子一上来就扔出半数家底的,这么些年来,也不过一手之数而已。
“等等!”
疯子又突然想到什么,快速从腋下摸出几根毛发,手指碾碎,又是一股法器浪涌而出,琳琅满目,璀璨刺目。
看了半天热闹的长生青藤嘴角微微抽搐,心说这个家伙就是他娘的一座法器宝库,随身带着这些玩意出门,除了胆子大的鼠辈,也就剩下脑壳不灵光的家伙会这么做。
不假于外物,一直是修士修行恪守的底线所在。
但似乎这条底线,对于这个行事毫无禁忌的疯子来说,着实有些高了。
半死之人平静无波,就仅仅是冷淡看着,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什么法器浪潮,而是小孩子过家家。
强者底气,一览无遗。
“富氏后人,你且退下,这位太阴一脉的老祖,是寻找人族大帝而来,与你因果无关!”
火帝终于现身,从轮回之地掠来,之前疯子之所以大费口舌,除了想摸清楚对方背景之外,还有试图拖延时间,为火帝真身显化尽可能争取时间。
疯子默默退后,看着精神奕奕的火帝大步前行,擦身而过,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难怪是火帝,连头发胡子都是火焰的颜色,不是火帝也形似火帝了!”
注视着伟岸高大的背影,疯子觉得眼前有一座需要他仰视的高峰正离他远去,但又觉得,高峰似乎并未离去,而是默默驻守一地,守护在天际的边缘,会让他觉得莫名安心。
“这里已经废破,要打就去宇外深处!”
一身火红的大帝,跨出渡口门户,身影刚一出现,周身就喷薄而出火焰形态的大道规则,虚淡飘渺,却真实存在,好如一团团焚天烈焰。
“随你!”
半死之人挪移一步,身影消遁,仿佛整座宇外星空,都在为其让路。
疯子眼皮跳了跳,心说这才是真正的大佬狠人呐,就这横渡星空的身法,比他打造的十万星空传阵还要牛掰!
火帝身影消散,不过疯子依旧还能看到扭头的画面,“太阴一脉深渊所在,其下有宇外生灵蛰伏,如果你有能力,记得踏临深渊,解决之!”
话音落地,火帝留下的残影彻底消散。
“另有一卷道统正经赠你,助你破开帝境,庇护人族!”
疯子眼睛湿润,遥望宇外星空深处,心绪复杂。
晚年托付,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情愿自己前去厮杀,也愿意留下火帝坐镇于此,有这么一位大帝坐镇,纵然不动手,也有莫大的威慑在。
这种无形之中的优势,不是拥有法器无数的他所能相提并论的。
“那位仰仗丹书存活的半死之人,据说是太阴老祖褪下的无情道壳,虽然不知道这具道壳与人族大帝究竟有什么过往牵涉,但平心而论,他的境界可能超乎想象的强横,长生蜗牛一族也不愿轻易招惹!”
长生青藤凑上前来,赫然一副自来熟的态度,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太阴老祖的道壳?”
疯子嘀咕,“我听过魔主有魔壳,何时这太阴一脉的老祖都能褪下道壳,这种说法能有几分真实?”
在魔族一脉中,认为生灵体内,每隔一段光景都会褪下一道躯壳,好如夏蝉蜕壳,这道躯壳与真身无异,也存在自身神魂,且境界与真身同境,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真身,故而在褪下这道躯壳前,就需要寻觅一具适宜的肉身作为寄居之地,也就是所谓的魔身。
魔族魔身,道门法身,佛门金身,皆各有玄妙。
但眼下这种情况,似乎打破了这种固有的认知,这其中牵涉的事情,可能会搅起山呼海啸的风浪。
亘古至今,无论是法身,金身还是魔身,都没有透露这种近乎疯狂的身外修身之术,究竟来源何处,道门有“一气化三清”之说,佛门有“佛陀转世加持”一说,魔族有“魔颓”说法,似乎皆能解释这种横空出现的身外修身之术,但仔细思量后,就会发现漏洞百出。
长生青藤摇摇头,似乎已经不打而认输,“这种覆盖厚重尘灰的老黄历,你觉得谁会愿意去翻看,而且还愿意一看到底,是酒水不够滋味,还是仙子姐姐不够滋味?”
“我要离你这种人远一点,不然我担心我的纯瑕神魂会被污染!”
疯子撇撇嘴,自动横移一步,算是与长生青藤隔开。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