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别一棒子打死所有人。”我反驳说,“我向来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有道德底线的———如果说有一天我果真变成了您说的那样,那我也没有错。现在的趋势就是这样,您看不惯也没用。不过,要是您真心想改变某些不良风气的话,我倒可以给您指条路,说不定还有望可寻。”
“什么办法?”表叔放下茶杯,极其认真的看着我说。
“可我又觉得不大可能实现。”
“你给我还卖什么关子?要说赶快说。”表叔不耐烦的说。
“如果您能研制出类似于‘糖丸’这样的特效药,然后注射在一些需要医治的少年身上,说不准还能拯救这股不良风气。不过,我们这一代您估计是没法拯救了,我想差不多已经到了那种冥顽不灵的地步。就算是您苦心研制出来的药剂的药效是‘糖丸’的双倍,估计也无法奏效。不过表叔,我,您大可放心,我绝对是不会随波逐流的。”
“我要是能研制出那玩意出来,还能是你表叔吗?”表叔挑着浓密而又泛白的眉毛,板着脸对我说,“不给你说吧,怕人家外人说我们这些当长辈的不尽职尽责,好好给你说话吧,你又在这里和我胡扯。有空呢,就多看看书,别老拿这些毫无意义的屁话,当玩笑话跟我说。”
表叔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闷声闷气的眯着眼睛,紧锁着眉头,嘴里面喃喃的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烟,脸转向一边,耳畔边灰白的鬓发,顿时才让我意识到,我才是最需要吃‘糖丸’的那种人。我的心灵需要净化,我的人生需要拯救。我时常认为很多事情与我而言是无所谓的,比如内在、事业、责任......因为我觉得,只要给我足够的钱财,我便可以成为任何一种人。我可以成为幽默风趣的知心先生,可以成为富甲一方的商业巨子,也可以成为妻子眼中的好丈夫,父母眼中孝顺的儿子。我无需再付出过多的心力,去追逐一种身份,一种地位,只要有钱就够了。可是这钱又从哪里来呢?———所以我就整宿整宿的做着发大财的美梦,期待着用钱解决一切的问题。
自我知道钱能解决诸多问题以后,我就经常性的做这样的美梦。从十五岁时看到一辆金色的法拉利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所有的事情都用美梦来解决。什么学识,地位,身份,只要我愿意去想,那也只是一闭眼的事情。那时候我的胡须还是柔软的,摸起来有点像猫咪身上的绒毛,舒适而又觉得有点稀奇。现在我也时常摸自己胡须,可是胡须不再那么柔软,摸起来有点像刷鞋的刷子。我不再感到稀奇,因为我知道,别人的胡茬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同样也是这个手感。他们会像我一样老去,一样需要养家糊口,一样有着许多梦寐以求的愿望等待着实现......我明白许多的道理,可始终都无法从梦中醒来。
表叔的默不作声,让我的心情渐渐的变的失落。这种失落不是表叔给我的,而是我自己给我的。我感到难过,为渐渐失去的青春而感到悲伤。在多年期待馅饼砸到我头上的日子,我已然在等待中断掉了一根肋骨,如果我还执迷不悟下去,什么都不做,只是继续期待馅饼从天而降,我的肋骨不仅会一根接着一根的断裂,就连我身上的其他骨头都会逐渐消失。到那时候,我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软骨头,只剩下一副空皮囊,低三下四的苟活于人世。
我感到害怕,我害怕成为这样的人,我害怕将来成为一个无名无利又无用的人。就在这一刻,我下定决心,抛弃从前的自己,重新塑造一个新的自己,成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作为的热血青年.......不过这一切该从什么地方起步呢。我想先养上一群羊,从小做到大。想到这时,我感到头痛,养羊的钱又要从哪里来呢?一年种地挣的钱,除了家里的花销以外,剩下的钱又能买多少只羊呢?十来只?这要等多少年?多少年之后我才能成为别人心目中的成功人士?无脑的想象是多么轻而易举出现接连不断的故事情节,凡是稍微带点问题的社会实论,即使是良辰加美景,美酒加咖啡,也要低头苦思冥想,何为有意只论,何为无意之谈。不感兴趣的人不感兴趣,稍有兴趣的人也是一头雾水的搞不明白,此物是何物,此论又为何论。想要心无旁鹫的接连不断的续写下一章,奈何却又抵挡不了他人的言辞。高雅之分,贵贱之分,就像该成为怎样一个人一样,始终都像是在大海中迷失了方向,不知该爬向哪一个彼岸。等待与方向,方向与等待......漫漫长路之中耗费了我们多少的青春。有人说是我们的价值观变了,所以才会接连不断的出现令人感到悲哀的一幕。而我却认为不是我们的价值观变了,而是我们这些所谓的社会的栋梁之才,有时候连何为价值,都分不清,道不明白了———朝气蓬勃的雄心内,暗藏着一颗纸醉金迷,花红柳绿的千千世界,只要给我一张通往此处的门票,便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你打算什么时候将这件事情告诉你的父母?”表叔沉默了一阵之后,突然对我说。
我以为表叔不会再和我说话———看来是我错了,他或许通过刚才的沉默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的沉默与生气对我来说,就好比一只蚊子在我的大腿右侧咬了一口,疼是可能会疼一会,不过等消了肿以后,同样也会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不知道。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说。她说她还需要再考虑一下。”我很自然的接了表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