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坐飞机，虽然我从来都没有坐过飞机，但我想，从这里到我们那里，顶多也就需要三个小时。”

“她连做公交车都会晕车，飞机肯定是坐不了。况且，要是她上去了以后，再因为水土不服而上吐下泻，那不就等于是让我们眼睁睁的看她受折磨吗？”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有点失去了耐心。

“你留下来。”雅芳毅然决然的说，“虽然说你父母很有可能不会同意，但如果你一再坚持的话，我相信他们会同意的。我就这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理解。”

“我能理解。”我点头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同意这样做，至于说我父母————你是在尽孝，我相信他们不仅会理解，更会支持。”

“不过你还谁得问他们，征得他们的同意。”

“我会的，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他们会同意的。”

“嗯。谢谢你。”雅芳像是松了一口气，神色也逐渐的好转起来，“你刚才不是说，你还有建议的吗？是什么？”

“你已经作了回答———我刚才是想说，找你奶奶商量一下，看她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上去。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这样的想法了，你说的没错，她的身体完全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其实......如果说我们在路途中小心翼翼一点儿，她的身体也可以勉强吃得消。只不过，以她现在身体状况，拖累我们两个人，总比拖累一家人要好。面对奶奶痛楚，我许多时候都是束手无策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我会感到心烦，无奈———我都会这样，那别人肯定也会忍受不了。”

“你顾虑的太多了，这种事情谈不上拖累，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我父母也有老的一天，难道我们也要把他们当做累赘不成？”

“可是，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又.......但愿我们都不是说说而已。”

我走近雅芳，和她一同靠在楼梯的扶手上，“不会的。况且，奶奶也说她已时日无多，你也不必有太多的顾虑，这都是要迟早面临的问题。”

“我了解奶奶的情况。”雅芳脸转向一边，“她的情况远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严重，她之所以会那样说，是因为，她知道我结婚了以后，会有很多人盼着她死。所以她就趁早告知大家，她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好让许多人早点安心。但我不希望她死———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样的事情。”说到此时，雅芳的声音渐渐的变得哽咽起来，“可能她觉得我也有那样的想法，甚至有时候还对我说，长命百岁对她来说是一种痛苦，而不是一种快乐，她希望自己能够早点死去———而导致这一原因的罪魁祸首是谁，你知道吗？是我的父母。如果他们还在我奶奶身边，那我可能还会再有几个弟弟或是妹妹。我们会是一大家人，会像许多家庭一样，吃饭时有说有笑的坐满一大桌子。而不是冷冷清清的房间里，坐着两个孤单的灵魂，一个期望早点死去，一个连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

“人活着自定有她自身的价值，你也一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我用手轻轻地拍着雅芳的肩膀，同时向她递去纸巾。

雅芳接过纸巾的瞬间，妈突然从门里探出脑袋来，大声叫我们进去。

进了房子以后，妈让我坐到了奶奶的身旁，她见我坐下便把身子向我挪了挪，然后用瘦骨嶙峋的小手抓着我的手说：“燕子就是因为我这把老骨头，才没有上成学的，要是以后你有什么出息了，可千万不要嫌弃她啊！这千错万错，都是我老婆子的错，你可不能怪燕子，更不能埋怨她没文化。”

“不会的。”我回答。

“你也不要嫌我啰嗦，这该说的话我还是要向你说道说道。”奶奶盘着腿，略带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继续说，“你可不能因为燕子现在是个黄花大闺女，长的俊俏就相中了她，别的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既然说你看上了我们家燕子，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至此以后呢，她身上好的东西是你的，那不好的东西也是你的，这没文化所造成的后果也还是你的，你可不能只接受她身上的好，而不能接受她身上的不好。要是你现在还有一丝疑虑，想反悔，就给我说，我也能理解。那你现在给我说，你反悔吗？””

“不反悔，”我斩钉截铁的说，“她不识字我可以给她教，这没什么。”

“好，”奶奶点着头说，“那要是你以后有出息了，会嫌弃她吗？要和她离婚吗？她要是和你离了婚，可没有什么娘家可以回。”

“我不知道。”我摇头回答。

我的心里突然变的很乱，奶奶似乎是要我许诺。要是我什么都点头答应，不作思考，那就说明我根本就没有把她老人家的话放在心上。不过，我进行了思考，她的话让我感觉到为难。两口子在一起生活，不可能不产生矛盾，吵嘴是必然的的事情———我会不会嫌弃她，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我唯一能保持平衡的是，假使我们在以后的生活中，我真的对她产生了厌恶的心理，我也要用另一种包容的心理来对待她。就像雅芳前面对我所说的一样，她担心我将来会欺负她———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是不难明白的。

“我为什么要厌恶她呢？”我在心里问自己说，难道是因为乏味，失去了新鲜感吗？为什么是我厌恶她，而不是她厌恶我呢？要是她也厌恶了我？我们是不是就应该离婚，给彼此再次选择人生的权利呢？那到底遇见怎样的人才不会产生厌恶的心理呢？那可能要多尝试几次婚姻才有可能得到答案。有人找到了答案，也有人陷入了迷途。他们是勇敢的，而勇敢的背后，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就只是简单的勇敢吗？————我不知道，我时常也在这一问题上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