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珠儿神思飘忽,耳边诶乃的桨声似乎轻了,杨大哥和陈先生的说话似乎也变得隐隐约约,好像他们在商议酿制烈酒的事罢?
杨大哥真是喜好烈酒呢!
记得那晚,父亲匆匆回来,脸色苍白,却神情坚决,只对母亲说,日后要好生扶养两个孩子。
自己和哥哥都被吓坏了,正惊惶不安,便听到门外一连串的呼喝,然后大门便被人撞开了。
随后的情景便是到得今日,也绝不敢想起,只在梦中还不时闯了进来,把自己惊得一身冷汗,浑身瑟缩。
父亲被带走了,只过的一夜,第二日便有官差过来,说道是父亲贪腐,于大牢里畏罪自尽。
母亲听了消息之后,一头就扎进了大江,滔滔江水立时吞没了她的身影。
就是这样,也还没到最惨的时候,再过一日,自己居住了十几年的屋子被封了,哥哥也被牵连,发配边疆从军。
而自己却被发配到教坊司,每日里被人盯得紧紧的,想要自我了断都寻不到机会。
好在司嬷嬷一直在劝慰着自己,活下去,说不得哪一日哥哥回来,就能救得自己出苦海。
也好在父亲生前毕竟有些故交,那日来了一个老者,看过自己后,黑着脸把那教坊司主管教训了一通,说道是父亲的案子尚有疑点,不得教自己受辱。
这才被困居在一处最残破的小院里,只教司嬷嬷严加看管自己。
就这么过了两年,再无别的人来搅扰,兄长也是杳无消息。
与司嬷嬷相处日久,两人倒是生出了母女一般的情感。
司嬷嬷本就是苦出身,在教坊司多年,据她和自己所说,平日见惯了各色豪门大户里被打落凡尘的女眷,却很少见到自己这般坚定地想着活下去,等着为父母家人复仇的顽强女子。
这般虽然困窘但还算平静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虽然日日期盼着兄长能归来,期待那日来看望自己的老人家能给自己带来父亲平反冤狱的喜讯,但幽僻的破落小院里还是没能等到好消息,却等来了一个可恶又可恨的人。
那个主管带着人走进了自己居住的小院,用一种极丑恶的嘴脸得意洋洋地要自己准备去接待贵人。
忽然间就心如死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司嬷嬷红红的眼眶下梳妆打扮,怎么如行尸走肉般走出那个庇护了自己两年的小院里来到了乐坊。
只想着拼却姓名报得大仇,却在这一刻发现,连自家的仇人都无法确定。
装饰豪奢的乐坊里丝竹声无比喧闹,眼前的每一个人都是那般神色狰狞,似乎立刻要择人而噬。
神色恍惚间自己也不知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只是呆滞地给那个贵人斟酒,上果干。
直到啪地一声,脸颊忽然一阵巨疼,一股大力把自己掀翻在地,耳边嗡嗡作响,才醒悟过来,自己把酒杯碰倒,酒水洒落在贵人的衣襟上,被贵人一掌扇在脸上。
看着那贵人上下翻飞的嘴唇,只知道他大概在怒斥自己吧,却是耳中依旧嗡嗡作响,听不分明那人在说些什么……
虞珠儿想到此处,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目光流转,看着和陈晋聊得亲切的杨麟,还是那个温暖的笑容啊!
那个晚上,被打倒在地的自己,情知已是难逃厄运,只想着今生只怕再无机会能逃出生天,为父亲翻案,为父母复仇也只是奢望罢了。
然后,杨大哥就破门而入。
后边司嬷嬷冲过来,一把抱住自己,哀哀地哭泣。
很奇怪自己却再无半点眼泪流下来。
杨大哥也跟着过来,就是这样对着自己露出温暖的笑容,说道:
“妹子,可叫我好找,追问了好些人才找到你!”
说罢,杨大哥走到那个贵人面前,冷冷地看着那人。
那人似乎有些害怕,两眼死死盯着杨大哥,嘶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