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盛抬拳在廖子肩膀怼了一下,“你小子品味堕落成这样了?早知道这样,高中我就绕着你走了,太有损我的形象。”
廖子也让那行将就木似的唱腔给惊着了,攥拳抵在嘴边,胸腔憋笑憋的一震一震的,“反正这两天天气忒差,客人也少,有不要钱就为攒经验的小屁孩想试试就试试呗,”说着顿了一下,脸色正经了些,下巴朝舞台那边一点,“你不试试?小八他们俩也在后面抽烟呢,好久没凑了,反正人少,玩一个?”
颜盛看了他一眼,眼睛微微眯了眯,一只手臂大敞着搭在了旁边的椅背,忽然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走着!”
“得嘞!”廖子撸了一把脸,兴奋的站起身来,“你要主唱还是打鼓?”
颜盛揽着他的肩膀,“今儿嗓子不行,打鼓吧,你唱,我给廖哥当绿叶。”
“那我今天够长脸的,”廖子把他带到小舞台,转身向后面走,“你摸摸鼓先,我后头把那俩货捞进来。”
弄乐队这事,还是高中时期一时兴起胡乱弄起来的,那时候精力太旺盛,一天天喝两口凉水,也能跟野草似的疯长,颜盛不爱篮球、足球这种被一圈儿人围观呐喊的消遣,钻排练厅里又低调又能扯着脖子喊的摇滚,真是再合适不过的玩意儿了。
只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传出了名声,排练的时候,竟然连外校的女生也能摸进他们学校,叽叽喳喳的扒着门缝儿叫唤,他兴致索然,慢慢就撂下了。
后来读警校,再后来当卧底,再后来天天防暗算,他也有日子没摸鼓槌了。
小八他们几个笑嘻嘻的走进来,彼此碰了碰肩膀,都是老友,寒暄也都眼神一勾兑就直接省略了。
廖子手指还夹着一根烟,两手把着金色的麦克风,“嘘,嘘,亲爱的们,接下来给大家带来一首原创歌曲啊,也没排练,大家听着玩儿,”他笑眼弯弯的回头瞭了颜盛一眼,故意油腔滑调的说,“岁月一去不复返,好在青春还在,热血还荡,爱情不死,灵魂永远在路!”
“废话这么多!”颜盛笑着摇摇头,一听廖子这几句嗑,就知道他想要唱啥,也不给面子等他再磨叽下去,脚下底鼓一踩,在场的人无不在心里起了个跳,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一个切口进去,小八他们的贝斯一跟进,廖子瞬间闭嘴,进入了状态,松垮的服装这时候倒显出几分契合的气场来,一点点跟着音乐的节奏微微律动着身体。
歌是老歌,还是高中时候无病呻吟的状态里写的,可唱的人也是旧人,那歌词与旋律忽然就在廖子暗哑的小烟嗓里得到了升华,仿佛含着一只手,有了一种纵贯时空的能力。
热血的歌,只有每一次呼吸都澎湃着激情无惧无畏的年轻人才写得出来,可要唱出那种欲盖弥彰的烟火味道,没有点儿人生阅历是很难达到的。
廖子他们这一群人正好卡在年龄的裉结,不少不老,不盲目也不颓丧,有阅历而非世故,一切都刚刚好。
只是凡事讲究个反差,那几人的气质和舞台相符,尤其廖子,嗓子一开,还是很抓人的,不过观众没一会儿就被最后面那个打鼓的帅哥给惊艳着了——文质彬彬的气质,偏偏眼角眉梢又带着几分目空一切的羁狂,亦正亦邪的嘴角紧抿着,击鼓的动作却利落而刚猛,尤其脸颊两侧的银链子跟着节奏粼粼闪光......
秦欢乐冒着一头清雪,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走进来的。
他不可控制的往前走了几步,但随即搓了搓手,又刻意找了个低调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一番动作,颜盛都看在眼里,眼睛向下敛了一下,手底下一个吊镲,不再看向远处。
老几位的默契还在——虽然也都还不满三十,可唱的既然是高中时的歌,生几句感慨倒总是难免的。
见他们走下来,秦欢乐忙端了杯酒,猫腰就往那边迎了过去,肩膀碰到小八身,杯子里的酒尴尬的居然没撒出来,秦欢乐顶住压力,居然手动的一歪手腕,硬是补救了半杯出来,才咋呼道:“哟呵呵,不好意思啊,这怎么还弄湿了。”
店是廖子的,老同学不会没事和店里客人找茬儿玩,再者小八他们还会时不时来这边演出,顾客就是帝这句话,是一直铭记于心的。
小八掸掸衣服,“没事没事,擦擦就行。”
“那我给你擦擦。”秦欢乐自备了纸巾,像模像样的在小八肩膀按了两下,“哟,这都有印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酒有什么洗不掉的,行了。”小八直接接过那张纸巾,不在乎的就要往前面走。
“这多不好意思啊。”秦欢乐还不要脸的伸手拦了一下。
颜盛余光能感觉到秦欢乐朝自己这边快速的扫了一下,敛着眼睛没动声色。
就听秦欢乐笑着说:“反正我约的朋友放我鸽子了,相逢就是有缘,咱们一起喝点儿得了,今儿的酒水都算我的,也算给这位赔衣服了。”
“你这人......什么毛病?”小八都给整愣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天寒地冻的,什么不要脸的妖兽都出来逛街了哈,他皱着眉头扭头看了看廖子,叫了声,“嘿!”
顺着小八的目光,秦欢乐“自然而然”的往后看了一眼,忽然惊喜道:“这不是颜警官嘛,瞧瞧,咱们刚分开多大一会儿,在这儿又见面了嘿,这叫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是吧?来来来,那今天这酒我更得请了,哥几个坐哪儿桌啊?服务员,来服务员,酒水单!”
廖子都傻了,这明明是廖子的店,怎么让这么个自来熟的人弄得跟他自家的店似的啊。
颜盛轻轻清了清嗓子,冲廖子挑了挑眉。
廖子嘴角向下一弯,“那别慎着来,喝起来吧朋友。”说着走在了前面,一只手背在后头,冲颜盛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哥们儿,怎么称呼啊?”几人坐下来,廖子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随意的问。
“我叫秦欢乐,就那个欢乐。”秦欢乐笑容里一点儿不拘谨,还有几分江湖气。
“第一次来啊,以前没见过你。”廖子说。
“我家是郊区的,平时只有每个周末能来延平转转,来找人的,所以娱乐场所来的不多。”秦欢乐边说边闪开点肩膀,自来熟的帮服务员给每个人面前摆好了酒杯,又从冰桶里夹冰放进酒杯里,夹到颜盛面前的时候忽然又缩回了手,“你还是别喝酒了,”一扭头叫服务员,“诶,美女,咱这儿有啥下酒菜吗?最好是热的,汤面,粥什么的,有吗?”
服务员懵擦擦的看向自己老板,想说咱们店啥时候卖粥卖汤面了?
“点薯条啊,鸡米花什么的,小吃随便弄点儿。”廖子冲服务员点点头,又侧头小声问身边的颜盛,“你晚没吃饭?那别空腹喝酒了,随便先吃点啥垫垫。”
“不用,没胃口,吃不下。”颜盛直接拿杯口往冰桶里戳了点冰,余光看见对面那只手有点欲说还休意思的往前伸了伸,似乎是想阻止他的动作,但最后还是忍着又缩了回去。
店里灯光晦暗,但每桌方有个直照的射灯,所以身边人脸可能都未必看得清,但桌面的动静却看得一清二楚。
刚刚夹冰的那只手,在小手指带着一个雪红的玛瑙戒指,挺小的,但很容易吸引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