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狐狸精可不是吗!你没见着,溜溜滑的细腰圆润的翘臀沟蛋子!哇呀呀,这年头,主家的抵不上偷吃的!鬼才知道她这半年在外头昧了多少精气神哩!”巧舌如簧的豆腐西施胖嫂早就想插话了,她一开口就没人敢再说什么了!块头大,心也大,背地里说人是非风凉话,她的老头子成粮余不知已经收拾她多少回了,多嘴的婆娘就是不长记性,一眨巴起来就没边没沿了信口开河!
雪地里清晨的冷风算不上凛冽或者寒冷彻骨,现在缓缓的侵袭在空旷的野地里,也翻转在成大军的脸颊上。他衣装单薄,相比以往而言似乎愈加的英俊秀气了不少。他本是属于旷野庄稼地里的野娃子,谁知误打误撞的竟挤进了同州师范的殿堂里。同州师范固然美好,可是,成大军的肆意绵长现在竟也弄成了一锅粥的状态,他不得不彻头彻尾的进行自我反思。
再回首,那白色的头花发夹竟是那般的滑稽可笑。就像顷刻间遭受了冰雪摧残的荒原那般,到处光秃秃白茫茫的一片。
人兴许是在失意的时候头脑才更加的清楚些吧!成大军在透心凉的冰天雪地里悄然的迈步前进。他要沿着水渠往南到自家的果园里看看,看看也只是看看,并没有别的用心。许是长久的迷茫的处境令他心力骄横了罢!他需要尽快的清醒过来。
秦岭北麓的龟寿村是他人生的起点,人只有站在原点将所经历的一切尽收眼底的瞬间视野才能开阔坦然。他需要这样一个处境更需要这样一个清醒的舞台。
现在,村子里的袅袅炊烟已然徐图漫漫了!农闲时节的庄户人家除了四处游转的闲谝似乎别无他求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时日显然已经很遥远了,当下里也没有什么亟待处理的忙活,能静下心来放任自流也不失为一种闲适的安逸。
雾凇沆砀,百草枯黄,旷野的冰天雪地里刚露出嫩芽的野草麦芽儿就像刚刚学会站立的婴孩一般,颤颤巍巍的满是对这个冷酷而又美好的大千世间的好奇。
他决定绕到甘河子去,莫名的就对甘河子充满了无尽的牵挂以及羁绊。这无尽的牵挂以及羁绊时不时的就会萦绕眼前。许是同祖父自知老汉之间的情结吧,也许是龙柏神树不知何年何月就一直迸发出的无尽的传奇色彩吧!这一切显然已经成了遥远的过去,龙柏神树没了,自知老汉业已作古。
成大军此行的目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怀旧,哪有这般的闲情逸致呢?
甘河子是一块开阔无比的地方,在这雾雪皑皑的隆冬之际还有谁会放下身段涉足此地呢?没有人愿意这样。她空旷得几乎挡不住一点儿冰雪以及冷风的侵袭。
“你早该来了!”这样的声音仿佛一踏足此地就凭空而响了一般。狭长的生产小道,崎岖不平的地畔土梁,现在都浸润在冰天雪地里,生命仿佛猝然沉匿了一样,令你看不到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连那地畔的黄土梁子上,以前可是长满各式各样的野花野草的,那秀气的枝叶结满红灯笼一样果实的浆水罐罐(一种野生的绿叶红果实的草本植物,果实像灯笼。)。现在又在何方呢?许是早已悄然的沉匿皑皑白雪底下温润的土床上了罢!
“你早该回来了!”这声音莫名的就再次的在耳畔想起。成大军举目东望,在穷尽眼际光秃秃的十字山顶上,连绵起伏的山脊跃然晃动着隐隐向南,绕过五龙山突兀的龙首山顶在绵延到素有尧帝灵之称的鸡子山,泉水泂泂的老洼涧斜倚着苍翠欲滴的柏树坡......一切仿佛在冰雪的覆盖以及消融间都苍老了些许罢!
山峦,旷野尚且有青春以及暮年之分,而人呢?在生病死的无尽婉转悠扬中,沉淀下来的许是更透彻的单纯吧!
是的,单纯,这一点太过重要了。
心无杂念,则天地皆宽!成大军的杂念才是内心不悦的根源。
顿悟间的恍然,恍然间的顿悟,问题的根源随即也就跃然眼前了。他似乎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该怎样做......
苗桂花同成老三的绯闻早已耳熟能详了,在这件男男女女的情感纠葛中成大军决定不闻不问。即便是苗桂花找上门来,他也决定就像对待一个极为普通的乡邻那般不使脸色,不做为难!命运是需要在磕磕绊绊中苟延残喘的,你没有能耐征服它,就老老实实的听天由命。
就像这寂寥的甘河子一样,她沉匿着,不动声色的蛰伏着,但永远别小瞧了她的存在,但凡一暴怒起来,那滚滚的顽石,浑黄的滔滔浮浪足以在千疮百孔的黄土地上撕开一道道惨不忍睹的沟壑裂口,她狰狞的惨笑着远去,谁让你低估了她本身轻柔的力量呢!
沿着甘河子的雪地,脚踩着咔嚓咔嚓的雪泥,嘎嘣脆的雪地韵律就毫无间断的萦绕在眼前了。这许是最后一次看到甘河子对岸荒草滩上的村小了!它要被拆除了,听说光头黄国权买下了它所有的木料。新的校址就在村北东场有钱人搬去的地方,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资本的力量远远要高过自然淳朴的荒凉。倘若稍加修葺,又何尝不能将传统的国学以及这个穷乡僻壤的倔强得以延续呢?
话虽如此,谁又愿意这样去做呢?它的坍塌,它的断壁残垣樯倾楫摧势必会造就了当下被拆除的危机呢!成大军不敢再想象下去,身边的一切仿佛无尽的冰天雪地一般,就这样悄然的在沉匿,沉匿,最终都会突然的消融了!
人生呵!又何尝不如此呢?
成大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