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眼，我便侧了身问：“有事吗？”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事，却不曾料到，他只是先笑：“哈哈！

我就是看你一直趴在桌，感觉你有心事的样子，所以多嘴问了问。

看现在这样，你肯定是睡觉了。你看你脸，都有了红印。次午睡，你也是这样的。换个姿势呗！”

他那只冰凉的手就这样触了我的脸。

身体倏然一僵。

我……

“你干什么？”

似乎是为了掩藏什么，我迅速撤了身，坐了回来，也摆脱了他的触碰。

虽然时常打球，他喜欢逗我，有时候甚至会离得很近很近，可从未有这一刻，明目张胆地尴尬。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心情有些……坏了。

“没干什么呀！就是看看能不能把你那痕迹抹掉。别睡觉了，等一下老班来了，会被说的。

不会的题目也赶紧来问我，反正我大概都会，不要因为害羞而不问哦！”

我的心跳早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我发现同桌投来的眼神，带着几缕八卦，便垂了头看书，小声嘀咕，也不管他听没听见：

“无聊！有什么好害羞的！”

背后传来他的笑声，还有旁边和他开玩笑的Q同学。

身旁的J同学和Q同学总是喜欢将我和他放在一起开玩笑。

虽然这是我所愿意的，但偶尔也会害怕，会心忧。

害怕什么，担忧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至少，我现在很开心。

有他的每一天，都是我浅薄的流年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何曾幸运，认识这样一个人，赐予我至高无的欢喜，带给我如江如海的光明。

那些不堪的回忆，那些讨厌的东西，终于远去了。

再执起笔，我在手臂遮挡的狭小的空间里狠狠笑了起来。

无声，却开心得不能自己。

我是个小偷……

（六）

班里兴起了一股玩扑克的热浪，这是郑扬起的头。

除去大小王，从扑克牌中抽出四张，用加减乘除运算的方法，找出所有能够满足他所给数的组合方式。

同学们似乎都在这种疯狂的鼓励下玩起了游戏。

有了加分的诱惑，人人前仆后继，只为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寻到更多的组合方式。

所以在闲暇时刻，我们也会拿出牌来练习。

今天也是不例外的一天。

“来，来，来！我们一起来！机会不容错过。说好，这是冒险活动，输的那一个必须受惩罚哦！”

他就坐在我身旁，他就是我的同桌。

“来呀！谁怕谁？”

Q同学不甘示弱，一点儿也没有怕的苗头。倒是J同学首先怯场，“这不好吧？”

我在心底轻笑，这两位的成绩非常好，相比之下，本组的J同学反应就是有些慢了。

“有什么不好？

咋们本组玩，也不会扣你的分，就是锻炼锻炼反应速度，下次老师来玩的时候，我们就有优势。

别组也是这样玩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惩罚，就是给长个记性，避免你因为走神而听不到老师的话。”

我听见他说的话，顿时抿唇笑，未置可否。

J同学果然怒了，“呵，每次都这样针对我。你不知道我不想走神吗？

脑子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它想怎么样不是我说的算。

哼，嫌弃我脑子笨你就直说啊，费什么话？我笨是怪我咯？

别给我找那些借口理由，反正我就是不行，你爱咋滴就咋滴。哼！”

她玩着手里的笔，愤愤地盯着两人。我转着手里的笔，侧着身，看到他发着扑克，听他嘴也同时道：

“你哼什么？天天哼，你是猪吗？猪要睡觉，你也要睡觉，猪吃你也吃，你跟猪有什么区别？

还不快点拿牌看看，要是最后一个算出来，你就得接受惩罚，没毛病。

我们几个，就你最笨，你可得加快速度，注意了。”

扑克放在了各自的面前，J同学恨恨地道：“哼，来就来。不见得我就真笨到比你慢！”

“来呀！我好害怕啊！我们组最不争气的一个都这么有骨气，所以我们怎么会没有美好的未来呢？”

他笑着说，目光却不断瞄向下方，“算16，开始！”

一声令下，我也跟着顺起了面前的扑克。牌分别是三点，四点，老K，九点。

不用多说，我的脑子里有了答案。抬眼一瞧另外三人，他和Q同学也有了答案。

J同学仔细想了想，还是落后了我们。一局输，让她去丢了个垃圾，便又继续下一局。

玩了几把，都是她输。我有些看不下去，放了把水，于是到了惩罚我。他们商量了会儿，最终决定让我踢他一脚。

J同学是最赞成这个的了。

虽然很是不愿，我还是没有拗过两人的坚持，他也无所谓地笑笑，受了我没有用力的一脚，还是被两人取笑了。

又玩了几局，大多轮着来输。结果有一局，到了他。

不知另外两人是什么样的脑洞，竟然想出了一个损招——让他去弹一下班里有个女生的额头。

那个女生很好看，他笑嘻嘻地应了，跑了过去，在我们的注视下，兴奋地弹了那女生一下。

那人本来是要追着他打的，后来一听解释，是玩游戏，还是捶了他一拳，最后才满意地坐回了位置。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着自己内心的城墙崩塌了。

有些嫉妒，有些不甘，有些排斥。

夜晚下了一场大雨，我停在雨幕中，细细感受周遭的一切。

现实太残了。

我还是忘不了昨夜推门前，听到寝室的人在说：

“你说慕檀涴干什么？我就长得很好看，她啊，挺丑的，看起来不大顺眼。

要不是因为平时可以使唤，我才懒得理会。我啥都不缺，就缺一个使唤的人。”

“你说俞远弹你那一下疼不疼？”

“疼什么疼，没什么感觉。我总是有种感觉，寝室这人喜欢他。

要不是因为他们一组，俞远决对不会和她玩的。这样怪的人，脾气阴晴不定的，又不爱说话，谁会理会她？

还不是因为跟我们一个寝室，我才大发善心假装做朋友，赏赏她吃饭的机会什么的。”

“听男生寝室的人说，俞远好像喜欢你呢！”

“哟，我咋不知道这事呢？可能是魅力太大了，挡不住吧！学习又好，长得好看，没得挑的。智商高呀！”

“你说，要是他知道了这位喜欢他这个消息会怎样？”

……

大雨的洗礼依旧滚不去内心那点苍凉。

大抵是世界把我抛弃了吧！

“你没钱了？没钱的话，和别人先借一点儿，改天我想办法弄过来！”

“我和你爸爸又吵架了，你能不能考虑我的感受，别给我添乱，好好学习？怎么就让我不省心呢？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别家女儿都省心，就你不行！”

……

也许绝望的时候，什么都是最糟糕的。

谁又会愿意借给我呢？

朋友？

没有。

爸爸，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耳畔飘过冷冷的风，在身缠成了一串串波纹，辗转消失。

眼前的刘海被雨冲刷得贴着，视野也随之受阻，我闭眼睛，任所有的雨水在身冲洗。

也许，只有这样，那些痛苦的事情才会消失吧！

我不能决定别人如何想我，我不能说出自己的心事，那就让麻痹占满所有的神经吧！

“喂，你在这儿干什么？怎么要淋雨呢？”

手忽然被一个东西拽住。我偏头去望的时候，却是他拉住了我的手腕。

“怎么不说话？淋雨了感冒怎么办？你是傻子吗？”

他的样子在我的视线里格外清晰。明明是近视的，度数虽然不高，却是能看到他眼里的担心。

“我……”

想要回答他，却发现口中再不能发出什么。

有许多许多沉重的东西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是说自己为什么要淋雨，还是说自己是不是傻子？

我不清楚。

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在操场奔跑起来。

我不想这样无谓地站着，我想通过跑步的方式疏解自己的压力。

心里装了太多东西，总是需要做点什么，才能让内心得以平静。

“唉，你跑什么？下雨了，是不是傻啊！赶紧回寝室了。”

我没有回答他。

现在还没有关寝室门，无所谓回不回去。

回去也会看到那些不想见到的脸，惹人心烦，倒不如在这里调解情绪。

不久后，身后就传来一道道脚步声。

他也跟着我跑了起来。

我不敢相信，也在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不知道脸的泪水是否因为雨水的洗刷而越加活跃，还是因为雨水的存在停滞了脚步。

只是跑了很久后，眼睛痛得很厉害。

“唉，跑完了？”

他不顾我的意愿，直接拽着我跑到了廊沿底下。

“既然跑完了，那就赶紧回去洗个澡，去去凉气，别让自己感冒了。明天还要开始，不管你遇到什么，都不要太难过。

姑娘，你真的是在为难自己。我知道你肯定有许多不开心的事情，但是呢，生活的轨迹总是好的。

不会是永远的阴天，等你一觉醒来，明儿天就是晴天了。”

我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夜晚的光线太暗，我歪头看他，睹到的是山水清风，明媚阳光。

我又忽然不太难过了。

我最需要的东西都有了，他还在安慰我，他还在我的身边，那我所有的担忧和恐惧，是不是都是多余的了？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我们还是会很好。

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玩，一起做许多有趣的事。

我的柳岸春风，是他。

我的流年里，尽数是他的身影。

身旁这人，是我不想离开的人。

他突然把他那水漉漉的衣服盖在我身。

闻到属于他特有的味道，我感觉全身都烫了起来，还是脱下还给他：

“不用了，我会马跑回去。反正也没有多大，我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

你也赶紧回去吧！俞远，谢谢你，谢谢你在这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谢谢你，愿意待我这人如此番好。

从今往后，我慕檀涴，真心实意，想要结交你这个朋友，想要费尽心思地讨好一个人，也想好好睁眼看看这十里光景了。

今日，晴。

万里无云，繁花似锦。

慕檀涴，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