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乐娘远远的就看见自己所住的小院起了火,先前的埋怨和不解瞬间消融,踉跄着狂奔了过去。
“阿姐,你回来了”。武援手持长刀悠然的闲逛着,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一半,余下的就落在这姐姐身上了。
“你,你,是你做的?为何如此?你可知武陈两家已”。武乐娘的话说不下去了,她才发现自己竟是无法将结亲之事说出口的,自己是什么身份?只是个妾室,原来心中也是怨的。
“呵呵,阿姐,你想说结亲吗?啧啧,我武家出自则天皇后一族,武家女子如何做妾?况且我惹下了祸事,那陈权刻薄寡恩早就对我武家深是忌惮,如何会放过我,既如此何不反了?陈权入主彭城皆我武氏之功,这徐州本就该是阿爷的,也该是我的,怎能让那匹夫夺了去”?
“阿姐,而今事已做下,非生既死,武家之存亡全在阿姐一念之间。如你想我活,那就带我去寻韦家娘子做质,如你想武家亡,那也莫要挡路,我自会提刀去厮杀一番,便是死了也不会怪你”。武援冷冷的说到。
“我,你要应我,莫要伤了韦娘子”。武乐娘喃喃的回应着,是啊,有什么会比武氏存亡更重要的呢。事后大不了自己用性命来赎过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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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叔业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黑林都的无赖,这些人如同疯狗一般奋不顾死的扑上来撕咬着,叫骂着,细细听来多是在骂上次西门之事。这仇怨结下了,竟是不想会有这么深。
勉强的摆脱了纠缠冲进了节府,迎面而来的杜方让袁叔业的心凉透了。
事难成矣,袁叔业狰狞着转身扑向了杜平,便是死也要斩杀了这坏事的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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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一言,我等俱为武氏蛊惑作乱,你”。袁叔业话音未落便被杜方砍下了头颅,而杜平就倒在一旁,腹部插着一支长刀,这是袁叔业的刀。
“阿爷,阿爷”。杜方跪倒在地抱起了父亲哭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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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康眼中只有那一团升腾的火焰,他知道起火处是武家娘子的居所,自己的妹妹也离的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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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那韦娘子呢”?武援咆哮着,这小院中只寻到了个看似面熟的侍女,韦娘子却是不在。
“郎,郎君,我,我不知啊,许是逃了的”。那侍女依着院门面无血色,她可是知道这位前主人的性情,自己大概是活不成了的。
“你说吧,不会伤了韦娘子的,我在这,你还不信吗“?武乐娘从后闪了出来,柔声劝着。
“我,我真是不知”。话未说完武援的刀就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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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入夜,彭城乱事平息了。
韦康麻木的听着接连而来的回报,草草估算城中百姓死于变乱者多达千人,数十处起了火,有相当一部分还未扑灭,节府后宅也烧了大半。
城中士卒死伤过半,世家见事不妙开城门也逃了不少,临走前还在城中的官仓丢了一把火。
变乱虽平息了,但这损失之大是无法承受的。
如今的彭城如同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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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隽终于赶了回来,路上见到些逃难之人,大多都是自己相熟之人。
彭城之事他已了然。
如今武隽跪在城门前叫喊着要见自己的儿子。只他一人。
自听说彭城事败后随行的军士便都四处逃散了。如不是一些忠心的替他阻拦,甚至都有不少人要取了武援人头求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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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被推了开,一排火把燃起,杜方骑在马上提着长枪走了出来,武援被绑住双手拖于马后自顾叫骂着。
“阿爷,你快起来,咱武家何等人家,无非一死罢了,莫要折了则天皇后的颜面”。武援见武隽跪在马前忙停了叫骂,高声喝到。
“住口,畜生“。
”杜大郎,我求你放了他,他还年幼,便是有过亦是能改的,此间之祸我一力承担”。
“武家与陈度之有大恩,大兄便因他而死,你不能妄为坏了度之的名声啊”。武援老泪纵横膝行向前爬了几步,也不敢过近生怕惹了杜方的不快,只是没命的磕着头。
“我阿爷恐是难救了,而这皆是我之过,是我怕了,我怕惹了武家,我怕大兄不快,呵呵,早时不是这样的”。
杜方未看马前跪着的武隽,冷清的言语也不知是说与谁的。
“你要见他,见吧,他就在这”。杜方猛地拉了下绳索,武援被拉到在地吃痛下又是一阵谩骂。
杜方手中长枪刺出,一声惨叫,骂声也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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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武氏父子“?韦康拍了拍杜方的肩膀,疲惫的坐了下来,节府大大门敞开着,门前的血污中两人并肩坐着,直愣愣的看着城中还在飘散的青烟。
”恩,都杀了”。杜方捻了捻指缝中的血迹,异常平静的答复着。
“唉,你不怕度之责怨”?韦康总觉得杜方行事太过偏激了,也考虑的不大周全,再怎么说武氏与陈权的关系也应该问过陈权再行处置的,如今就这么简单的杀了,实在不妥。
“不怕呢,大不了抵命就是了,况且我信大兄,有些事情他不便做的,那就我来做呢”。
“府中乱贼虽是杀尽,然贼人却还未杀光,这事交予我呢”。
“下邳已失,如今却无力收复,我已遣派人马去报于大兄,希望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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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娘子,吃点东西吧”。韦家娘子拎着餐盒走了进来,她藏于井中躲过一劫,本也是满心怨恨,可再一想这一日来不知有多少人沦落的家破人亡,这死去的终是不能再活,如今能多活一人也是幸事。于是心下一软,犹豫了一番准备了吃食来看被关押起来的武乐娘。
“他还活着吗“?武乐娘未伸手去接,而是哀求的盯着韦娘子。
”我不知呢,这世事非我等女子可变改的,吃吧,前事已过,勿论如何,唉,我回去了“。韦娘子实在不忍见武乐娘的眼睛,略说了几句放下餐盒便告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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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乐娘呆呆的看着铜镜中晦暗的人影,这镜里的容颜该是美的吧。
手中的竹筷猛的刺穿了洁白的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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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武娘子死了”。
“恩,好生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