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洛面上一热,也不甩手了,挨着袁士霄坐下来,笑嘻嘻看着他。“师父,青桐和你说什么了?”
袁士霄嫌弃地看了一眼陈家洛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漫不经心地道:“她跟我能说什么,不就是把你这个臭小子带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嘛!”
“就这?”
“臭小子,心里、眼里就只丫头一个!”一个爆栗子敲在脑门上,也不管陈家洛是何表情,长叹一口气,又摆摆手,“算了,我这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争的?你说你这么心心念念吧,倒是把丫头给我娶回来啊。这么些年,也不见你们有什么动静。我还等着抱徒孙呢!”
“师父,那还不是拜您所赐。要不是当年您捉弄我,害青桐对我印象不好,我们不是早在一起了吗?”陈家洛也耍起赖来。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袁士霄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小子,你说你师父我这么地帮着你制造机会,你看你把事儿给办的,一件件的都给搞砸了。你说吧,都把你放她屋里了,你就……”袁士霄憋着嘴,将两个食指往拢一挨,“就那样一下子,是什么意思?”不等陈家洛反驳他又从椅子上起来,“还有那次比武吧,翠羽都在你怀里,人呢?到现在都没个影儿。你男子汉大丈夫,多等几年没什么,可青桐那丫头,你打算就这么让她耗下去?”
本来陈家洛听到袁士霄提当年在青桐房间错吻的事,还一阵面红耳赤,却又听他说青桐苦等年华,如今二人都不再年轻,心里也是五味陈杂。
当年岁月静好,如今空负韶华。他总是相信只要自己愿意等,她就一定会放下心结,却从没想过主动去解开这个心结。
“光等没有用。当年,我以为阿梅会一直等我……”袁士霄说到这里,似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语气迷惘而忧伤。“现在才想明白,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我痴迷于练武,最终输给了……输给了陪伴。”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师父……”陈家洛知道他此时定是痛极了的,一只手扶着他,却不知如何安慰。
袁士霄突然推开他,喝斥道:“你不用在这儿陪我,你去找丫头!快去……”一声大吼后不断的咳嗽。
陈家洛鼻子一酸,也哽咽起来,“师父……”忙扶着他坐下来,摸着后背给他顺气。“您喝口水。”
“家洛……”袁士霄突然指着桌上的驼铃,“去把那个驼铃拿来。”待陈家洛把驼铃拿来他却不看也不接。“当年你无奈之下,错送玉佩。现今,你把这个送给青桐丫头,她若肯拿与这个一模一样的驼铃送与你。你就……就直接求她嫁给你!”
陈家洛强忍住激动,“师父,你怎么知道青桐也有一个这样的驼铃?”
袁士霄又是一碗女儿红下肚后,缓缓道:“那是阿梅给她的。”
陈家洛心里一疼,拇指摩挲着青狼图案,欲言又止。便坐下来陪袁士霄喝酒。
“师父,为什么你总喝女儿红?”二人不知何时躺在了屋顶上。
“女儿红,女儿红,女儿十八岁的那个红呦……”袁士霄抱着酒坛子从屋顶滚落在草垛上。
陈家洛喝了一口酒,笑看着师父在草垛上起了又倒,倒了又起。
“你十八岁的脸上,象映日荷花别样红;
穿过了青石巷,点起了红灯笼。
你十八年的等待,是纯真的笑容;
斟满了女儿红,情总是那样浓。
十八里的长亭,再不必长相送。
掀起你的红盖头,看满堂烛影摇红;
十八年的相思,尽在不言中。
女儿红,女儿红,埋藏了十八个冬;
女儿红,女儿红 ,酿一个十八年的梦;
女儿红,女儿红 ,洒向那南北西东;
女儿红,女儿红 ,永远醉在我心中。”
断断续续的歌声传来,陈家洛喝了一口酒,只觉得迷醉地紧。
木族营地,回族帐中。一个盆子“嘭”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霍青桐柳眉微皱,捡起盆子。“怎么了,巴咯依?”
只见那少女惊愕的眼里瞬间布满了兴奋的神采,跑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族长……你可回来了……”忽而又落下泪来。
霍青桐心里一酸,知道她是喜极而泣,心里也感动万分。看着帐中一尘不染,一景一物都没有挪动。想必她是时时打扫,总盼着自己回来。“别哭了……我想洗个脸。”
“我这就去……这就去……”巴喀依忙接过盆子,跑了出去。
坐下来后,缓缓抚摸着床上的羊毡,只听到外面不断的喊着“嗨……族长回来了……族长回来了……”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不断地有族人进账,先是扎图、艾卓尔、云之清,接着是各旗旗长,就连去黑水和漠北古堡的黑红两骑旗长也都来了,更为诧异的是,自己带出去的白黄两骑所剩人也都安然无恙。一问才知,是碧落尘用自己换得了他们的平安。
大家纷纷猜测将清军困入古堡的神秘人,有人说是真神阿拉显灵庇佑我族人;有人说是狼王发怒,惩罚哪些入侵的恶人;还有人说是香公主在天上祈祷感动了真主……以白黄两旗人为主,个个称赞碧落尘侠肝义胆。霍青桐看着他们异常兴奋的神色,眼前渐渐浮现出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火、狼烟、写有“木”的旗子还有爹……
都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此番以少胜多,没有上天和神的庇佑,只有人的倾情相助。清军如此惨败,岂会就此罢休。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自此,她便真的要金戈铁马,山河两忘。
天山早已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心池的水也早已结了厚厚的冰。
一个白衣女子绕着藤蔓飞来飞去已经好一会儿了。“师姐,我找到了。”突然兴奋地朝下面的碧衣女子招手。
碧衣女子浅浅一笑,面露喜色。“够得着吗?”
“当然喽,看我的!”抓住垂着的藤蔓,一个飞身,便将一株草状的植物摘了下来。
碧衣女子接过来后,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又细细查看了叶子的纹理,舒心一笑,将它放在冰面上。
“师姐,这么些天了,你到底要制什么药啊?”白衣女子搂着碧衣女子的脖子,轻轻地趴在她背上。
碧衣女子微微一笑。“做好了你就知道了!”
“哎呀……你就告诉我嘛!”差点要把碧衣女子摇到池子里。
碧衣女子凑到白衣女子耳边低语几句后,白衣女子便边笑边跳,手舞足蹈。
“可先说好,不许告诉师父!”
“哈哈,师姐,这可是我的口头禅啊。什么时候被你学去了?”
碧衣女子瞪了白衣女子一眼后,也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蹲在池边,白衣如雪,碧衣似荷,都倒映在冰里,美艳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