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莉亚

蝙蝠x年x月x日

我在很早之前就知道，布鲁斯——好吧，我是说父亲——好吧我是说dad，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这让我很长一段时间认为他不喜欢我，或者说不在意我。

事情的转机在昨天半夜。都怪迪克，那个布鲁斯——好吧，dad，收养的男孩。理查德·格雷森比我大好几岁，黑色头发，蓝色眼睛，常常带着大大的笑容。他比我先进入这个家两年，和dad以及阿尔弗雷德的关系很好，好到让我有些嫉妒。他们都爱和他待在一起，尤其是晚上八点后。有时候是书房看书，有时候是帮阿尔弗雷德处理杂物，有时候是和dad一起练拳击。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总会浮现一种隐秘的兴奋，并且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小孩子九点前不睡觉会长不高，小女孩八点半前不睡觉会变丑。我不情不愿地去卧室时，他总会安慰地拍拍我的头或抱抱我，或者有时候直接抱起我飞奔到卧室，一边跑一边发出火车出站的声音。

这点上，我承认他是个好哥哥。

实际上不止这个。迪克很好。

最开始来到这里的几天，他在大都会参加夏令营，在结束后得到消息，立刻去大都会的超人纪念店为我买了一大堆见面礼，以至于我现在看到超人相关就想到那段时间被他的纪念品支配的恐惧。

他会和我一起玩黏土玩具，拼乐高，盖城堡，扮演公主与骑士，领着我在韦恩庄园里冒险。Dad忙碌的日子里，他在书房里给我读故事，偶尔还要客串哄我吃下西蓝花的艰巨任务。Dad不一样，他只会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哥谭日报，抬眼看我一眼，平静地告诉我：“吃下去，安德莉亚。”

我的天，现在想起来，迪克才更像个老父亲。

对了，说到开头，一切都怪迪克，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打开电视，电视中正播放着蝙蝠侠的新闻。蝙蝠侠是哥谭的守护神，迪克告诉我。我并不了解他。我只知道，他黑漆漆的，并且神出鬼没，仿佛飘荡在哥谭的幽灵。我敢打赌，哥谭有些人家肯定拿蝙蝠侠来吓自己家里不听话的小孩。“再不听话，我就让蝙蝠侠把你抓走! ”一定会有的。

我正在喝牛奶，并且想着怎么倒掉一些。一个惊雷在窗外猛地响起，我被吓了一跳。我不喜欢雷雨天，或许这是这个年龄段小孩的特性。我拼命往迪克身边凑，他安慰地拍拍我。我们团坐在中间的地毯上，头靠着沙发。他凑到我耳边，神秘地说：“莉亚，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惊天大秘密。你要向我保证，不能告诉其他人。”

我心想除了这一家人我也没认识什么其他人了。我五月份来到这里，而九月，哥谭市立小学才开学。可现在才八月初。我目前的认知范围除了dad带我出去参加过一次慈善晚会露了个面认识了几位韦恩集团的负责人，阿尔弗雷德和迪克带我去游乐场玩了几次，也没有想法去哥谭市里结交朋友。

我郑重地，决绝地点头，目光如炬，仿佛上级委派给我一个艰巨的任务。

迪克向四周望了一下，然后悄悄靠在我耳边，说道：“你知道吗——”

轰!

震耳雷鸣伴随着一道巨大的闪电而来，几乎划亮了整个客厅。

紧接着，我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一个带着尖耳朵头罩，全身漆黑，有着斗篷的蝙蝠侠出现了。

那个令人害怕的男人说话了。他说：“想清楚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极其低沉，带着一丝令人恐惧的压力和凶狠的眼神——好吧，我并不能看见他的眼睛，是我自己想象的，因为此时我已经闭眼尖叫了。

直到睡前我都坚信蝙蝠侠是被我的尖叫声吓走的。

迪克安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并且向我保证蝙蝠侠绝对不吃人，以及蝙蝠侠绝对不会抓走不听话的小孩。我还是很害怕，因为他身上带着的某种难以言明的东西。我死死抱住迪克，不放他离开，直到他把我送回卧室。

还是有令人开心的事，那就是，我的半杯牛奶被彻底忘记了。

迪克坐在我的床边，尽职尽责扮演一个合格哥哥的角色，拿出了一本书，开始读。

“我不想听《超人——氪星之子纪实报道》。”虽然很抱歉，我还是弱弱地打断了他。

“不好意思，拿错了。”他镇定自若地将书塞回上衣口袋，读起了《快乐王子》。

不知道是由于这个故事过于悲伤，还是临睡前蝙蝠侠现身的恐惧，我在凌晨四点半惊醒了。

我做了个堪称小说典范的梦。梦里的我是快乐王子，不，快乐公主，人们总在我的塑像下歌颂我，让我为他们祝福。我有一只蝙蝠，他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他会为我传信，替我做事，做我最忠实的助手。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蝙蝠正准备回岩洞取暖。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出现了，他叫迪克。他太贫穷了，甚至没有一件可以御寒的衣服。我让蝙蝠用他灵巧的小爪子抓走了我小阳伞上的红宝石送给男孩。迪克有了新衣服，他快乐地飞走了（迪克会飞吗？）。接着，一位蹒跚的老人出现了。他叫阿尔弗雷德。他的厨艺精湛(或许现实并不是这样），却被其他厨师陷害，现在疾病缠身却没有钱可以去找医生。我再次召唤我忠实的伙伴小蝙蝠，让他用灵巧的小爪子扣掉了我一只蓝宝石的眼睛。阿尔弗雷德得到宝石，快乐地将他的毕生绝学小甜饼奉献给我。我的蝙蝠助手很冷，他的黑色皮毛都结霜了。他不得不飞回岩洞了。可在他离开前，我看到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摇晃着走过来。他叫布鲁斯，因为被女儿抛弃而流落街头，急需金钱去起诉自己的孩子……

突然，电闪雷鸣。我的蝙蝠小助手开始变得狰狞，他逐渐变成了蝙蝠侠，在变形中骨骼还发出咔嚓咔嚓的生长音，令人不寒而栗。他发出一声尖啸，风全都向我吹来，卷起路边的小甜饼直接砸我脸上：“不乖的孩子!会!被!我!带!走!”

我被彻底吓醒了。

外面依旧雷电交加，瓢泼大雨击打着窗户，本来已经快要有日出的天空变得昏暗无比。屋内像是黑白定格画，随着闪电走一帧。我不顾一切地从床上爬下去，义无反顾冲向了dad的卧室。

是他亲口说的，如果害怕，可以去找他。

可能是我敲门和哭喊声太激烈，感觉不到两秒，门就开了。我扑到他怀里大哭，他把我抱起来，一动不动。

最后，他像是在做实验一样，拍拍我的背，再拍一拍，再拍一拍。我死死抱住他，哭到最后开始打嗝。泪眼朦胧中我才发现他站在门口关上门后就一直没动，保持这个姿势抱了我至少十分钟。之后，我为自己七岁孩子的体重感动有些惭愧，并且真诚地在心底赞美了他出色的臂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