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天绮抬眸看着面前的人，精致的眉眼里晕染开来水墨般的哀愁，这让她更显得眉目如画，楚楚动人。
“为什么要躲开我？”公孙锦冷着一张脸，狭长的眼睛里似乎结着一层冰，用的却是小孩子对亲近的人撒娇讨好的语气。
司空端起桌上的咖啡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语调平静无波，“我说过，你忘了我会比较好。”
公孙锦敛下眼帘，脸上浮现出一层讥讽的笑意，面具一般，将他的脸笼罩在一层深情的悲凉里，“如果可以说忘就忘，这世间那来那么多生死相许。”
“不是难忘，而是你还没有遇到那个真正让你爱上的人，锦，我觉得——虽然这样说你可能会生气，只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你对我的爱，也许只是从小到大在一起形成的错觉，其实那更像是仰慕……你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梦想中的完美幻象，只要你遇到了对的人，就会知道，其他人不过如此……就算我，也是这样。”
司空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一只手不自觉地顺着桌布上精细的纹路游走。
“你让我忘了你，那你为何不忘了他？忘了他，和我在一起。”
优雅的钢琴曲流淌在安静的咖啡厅里，抒情的曲调正好为两人的谈话提供了背景音乐，让两个人的思绪都陷入面前的场景，暂时无暇顾及其他。
“他不一样。”司空愣了愣，给出一个答案，随即垂下头，看着自己倒映在咖啡杯里的眼睛。
“怎么不一样？他比我好看，比我年长，所以比我更吸引你？”
“他……他是我唯一能够全心全意去爱的人……锦，我知道这样说可能让我显得很……可是，我必须解释清楚，不能再误导你——”说到这里司空停顿了一下，微微蹙起眉头，“遇到他之前，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我也打算成为你的女朋友，可是，在那之后，我发现……也许我可以喜欢很多个人，但是我只会爱他。所以你要问我现在有没有喜欢你，我会说有，毕竟你是那么出色的男孩子，有无数女生每天做梦都梦想着和你在一起，我也和那些女生一样有小小的虚荣和贪婪，想要更多的爱，更多的关注——可是喜欢不等同于爱，可能也不会变成爱，这是我必须要向你解释清楚的。”
“好吧，我理解”，看着女孩小心翼翼的样子，说话时语气中透露出来的为难，公孙锦感觉心里被什么扯得有点疼痛，天绮是一直都很照顾自己的感受才没有把话说破，而他却在时隔两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就强制性地要求她给自己解释，让她为难——自己真是品性恶劣。
在爱的人面前，一颗心都是软的，软到化成水，化成雾，在胸腹内部游移，升腾……
要把你怎么办才好？想欺负你，指责你，恨你，骂你，可是又舍不得。
舍不得。只是因为舍不得，就能让人把所有的气恼和委屈都吞下肚去，见面的时候淡淡地笑着说好久不见，努力收敛眼中的情感不让你察觉。
你要我怎么办啊……午后的阳光里，咖啡店氤氲着一股苦涩的香味，客人进门的时候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周围人细碎的言语……如此美好的时光，你就在我面前，却说不爱我。
原以为我是一个冷血的人，家里所有人都这样评价，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却烫得就像是火山岩浆……
公孙锦敛下眼睫，唇边浮现一抹悲凉的笑意，爱而不得，这种心情，要怎么形容？怎么形容都觉得自己矫情。
“哇，那个女生好好看。”一旁有人发出了惊叹。
不用转头，司空天绮都知道对方多半说的是自己，这样的赞誉她听过很多次。
“真的好漂亮哦，就是穿着不太入流。”
咦？不入流？
司空天绮微微偏移视线，这才察觉自己猜错了，对方说的不是她——毕竟在巴黎美院修习过，她的着装是怎么也不可能不入流的，此时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映入眼帘。
两个身材微胖的女生，正一脸歆羡地看着那个人。
的确很漂亮，五官美得很张扬，笔挺的鼻梁，精致的下颌线，五官端正，但由于眼角的弧度并不十分尖锐，眼距稍宽，小脸，看上去就不怎么具备攻击性，转眼之间倒有种我见犹怜的韵致。
但不如自己漂亮，衣着也的确不入流。
柚子黄的T恤搭配牛仔裤，脚上一双运动鞋。
放在别的地方算是正常，但在灵枫这种美女云集的贵族学校，实在是太过于平民了。
司空天绮潜意识里稍微有些看不起，一时间没有想起对方的名字，看她的同伴也……就身高来看，应该是女生吧，板寸头，打扮很中性，没有一点女人的韵味。
这时两个胖女生忽然转移了视线，留意到了她和公孙锦，眼中的歆羡顿时加重了，还多出来一层嫉妒，两人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一时间似乎惊讶得说不出来。
司空天绮收回目光，用手把一缕松散的头发捋到耳后，虽然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心里不是没有一点儿得意。
“恬儿，我就说啦，刚才看到的那条蓬蓬裙那么好看，也很适合你，你偏偏不买。”
刚在学校附近的步行商业街逛了一圈，路斐尘拉着舍友非得要她试穿一件在安恬看来很幼齿的裙子，两人走累了就到这家店里来小坐。
“不喜欢那种风格，而且，要是外婆看见了，还不得扒我皮。”
路斐尘摇头叹息，用一只勺子搅拌着杯中的咖啡，换了话题。
“据我观察，我们学校的美男尤其多，你赶紧抓住机会逮一两个。”
“算了吧，没兴趣，还是想想功课怎么对付吧。”
说完这话之后路斐尘忽然用指头戳了一下同伴的胳膊肘，安恬顺着对付示意的方向看去，公孙锦的脸落入了她的视线。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怎么样？心动了吗？”路斐尘捕捉到舍友一瞬间的失神，眼里闪烁着微光。
“别……别瞎说。”安恬轻咳两声，低下头来看着咖啡杯，其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少年，早在开学的那天就偶然在学校超市碰面了，后来才从凌羽然的口中偶然得知他的名字，锦，公孙锦。
“嘿嘿。不过他对面那女生……谁啊？一看就是大美女。”
“不知道……好像是叫司空天绮什么的吧，听说是辅导员的妹妹。”
安恬心不在焉地用汤匙搅拌着咖啡，嗅着那略微苦涩的香气。
记得在学校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这个少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比起陆秋年来，更像是来自遥远雪国的人，冰冷得不带烟火气，此刻坐在那个女孩面前，身上的光芒却那么柔和，表情里带着淡淡的哀愁，为什么呢……
安恬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说是第一次见他，也不太准确，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了，只是，什么时候呢？遥远回忆的深处……算了，不想了。
他是司空天绮的男朋友吧……大概，似乎，如此。
像司空天绮那样漂亮的女生，看上去和他好般配。
虽然安恬不太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心里是有些自卑的。
遥远的记忆的深处……
“丑八怪！”
“别过来，我怕你吓着我！”
“哈哈哈，你们看她，哭起来更丑了。”
“走开！丑八怪。”
“谁要你过来的？去去去，和街边的小乞丐玩去。”
……
“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哭？你要手帕吗？”
清冷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在耳边。
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眉宇间有着比一般同龄人更为成熟冷漠的气质，眼神却带着几分关切，脸色焦急，但看样子并不是特意来安慰她的。
“我的狗不见了，是一只棕黄毛的拉布拉多犬，胸口挂着一个小铃铛，你有见过它吗？”
“没有，但我可以帮你一起找。”转移了注意力，她抽噎着擦干眼泪。
“我都找了大半天了，但就是没看见，不知道是不是爸爸……”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小男孩神色变得有些奇怪，看了看她，“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宠物店吗，想去那里看看有没有。”
后来两人找了大半个下午，跑遍了街区附近所有的地方，都没有看见小狗的身影。
“不会是爸爸……”夕阳西下，小男孩垂头丧气地走在公园的小路上。
“你爸爸很凶吗？”见他这幅模样，她也不开心起来，毕竟是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第一个主动和自己说话的人，还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异性。
“岂止凶，简直就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话头再次截住，男孩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猜到了一两分，安恬安慰性地说，“没事，我妈妈也很凶。”
这话似乎没有起到多少安慰的效果，因为男孩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明天再找吧，今天晚了，应该回家了。”
“明天……可能也找不到吧……”
“没事，我帮你，你可以来这附近找我，我家就在不远处。”
……
“不用找了，找不到了。”
“怎么会？再找找应该还有机会的。”
“灰灰被爸爸杀死了。”
“哦……”
“他还让仆人煮了它，逼着我吃下去……”
“……”
“恬恬？恬恬？”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对。”路斐尘关切中夹带疑惑地看着朋友。
“没什么，想到一些往事。”
每个人的心里大概都有些事情就停留在原处，不太好翻页吧，意识到这一点，路斐尘没有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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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周过得怎么样？”周五下午放学，安恬早接到表哥发来的消息说他会来接自己，因此在宿舍楼附近的马路上看见那辆银灰色的法拉利时，她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一脸倦怠地坐进车里。
“功课感觉挺难的，勉勉强强能够应付吧，老师也挺严格的，不过很有趣。”
“灵枫的课程确实有难度，但有趣就是这所学校最大的特点。”安以默说着发动汽车，修长有力的手操纵着方向盘，“不过偌大的校园，也隐藏着很多危险，答应我，若素，晚上不要轻易出门，也不要擅自去森林一带的危险区域。”
安恬偏过头看着表哥，他语气中的担忧和紧皱的眉头让她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说，“嗯，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不会再像离家出走一样那么任性地让你们替我担心了。
“陌流火的入学手续外婆已经给他办好了，所以下个周他就能来保护你，住的宿舍也离你的不远——听说灵枫今年是男女混宿？”
“嗯。”想到陌流火，安恬就觉得有些心慌，这个人可能会是一个好保镖，但是看上去不像好人，那双血色的瞳孔实在太诡异了。
她也不希望他被安插在自己身边，这样肯定会引起很多同学的注意的——不过外婆的作风，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自己又离家出走闯过祸，暂时还是听从她的吧。
“你和什么样的男生混宿，习惯吗？”
见表妹若有所思的样子，安以默知道她可能不太满意外婆的安排，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满意，对陌流火这个人还没有完全地信任，他的经历和品性还有大部分是未知数，不知道安老太婆究竟有没有让他完全服从，如果有的话，又是用什么手段说服他呢？金钱的力量应该没那么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