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常却擦了擦眼角。他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我未曾防备,也是久未受伤了。”他低声道,“许久无人敢伤我。”
李竟山却震惊地看着他,居然发着抖后退了一步。
“一击竟未中……这怎有可能……”他惊愕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我是白面郎君,萧无常。”他面前那人缓缓走近一步,“或许说薄命郎君,你更熟悉。”
李竟山登时大骇。他手指一动,那道红色影子盘旋而来,乃是个红衣罪鬼,张开血盆大口直朝着萧无常头颅咬去。
就在危机当下,萧无常忽然抬手一挡,瞬间掌心泛出沛然金光,顷刻间数道卍字符随光而散,竟于一刹那将此红衣罪鬼化为了尘土。
“小小之鬼,安敢僭越?”他冷酷道,“汝何能尓?”
内室气场,瞬时一滞。极强的压迫感席卷而来,与先前大相径庭。
那暴怒之人目光森然地望着李竟山。黑洞洞的眼睛无比骇人,浑身的戾气吓得李竟山面露惧意。
“我本无意取尔等性命!无奈软硬不吃,甚至妄图加害于我!”萧无常厉声道,“贱奴!薄命郎君从来睚眦必报!”
李竟山慌了,但他仍旧持着书简,咬紧了牙关。
“我有罪鬼三千!你能如何!”他吼道,“什么薄命郎君!你太高看自己了!”
萧无常骤然冷笑起来。他笑声低沉诡异,听得岑吟都有些心内发憷。
“既如此,便让你知晓其中利害。”他笑着,忽然面露狰狞之色,嘶吼一声,“枕寒星!”
听到枕寒星三个字,李竟山脸色突然变了。他慌乱地四处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在哪!!”李竟山吼道,“他在哪!!”
“在这。”一个红衣少年轻声道。
岑吟朝那发声之人看去,只见红衣罪鬼们纷纷退开,面露惊惧之色。那说话人就站在内室中央,一身红衣,脸色青白,乍看上去,是罪鬼无疑。
然而他的神色却十分冷漠,好似对面前一切都视若无睹。
“你……你竟然!”李竟山目眦尽裂,神智濒临崩溃,“不可能……不可能……!”
他猛地挥手,示意罪鬼们速走。红衣罪鬼纷纷夺门而出,丝毫不敢稍作停留。
萧无常漠然看着眼前一切,无动于衷。
片刻后,他闭上眼,轻轻甩了甩袖子。
“杀尽。永不超生。”
那红衣少年忽然露出极为嗜血的笑容。
他顷刻间化作一道红光追出门去。岑吟一愣,急忙跟上去查看。刚到门外,就被眼前景象吓在了原地。
整座祠堂里漫天血红,仿佛一大片红雾。凄厉刺耳的惨叫声不断传来,那些罪鬼就在半空被一道无形的影子残酷撕开,残肢断臂到处飞溅,又爆裂成无数血珠。余下的四散奔逃,却全部被尽数扯回,好像有个看不见的怪物在将他们活活咬碎。
“咯吱,咯吱。”
空中有咀嚼声传来,像是在嚼着人眼珠一般清脆。
随即最后一声惨叫消失,漫天的红雾渐渐消散。除尽后,周围已空无一物。
这……太诡异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此?为什么……总觉得此人远不是传闻中那么简单……
岑吟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一切,好半晌才转头去看萧无常。
他却捏着下巴立在屋内,仍旧专心致志地查看那屏风上的画。
岑吟一时疑惑他为何如此痴迷。迟疑片刻后,她暂时放下心中顾虑,走过去想问问他究竟在看什么。
走到近前时,她却一下停住了脚步。
先前屋内瘴气弥漫,不曾细观。如今云开雾散,露出了那屏风上被遮盖的第四幅画。
这幅画上绘制的,竟是一位绝美的女子,独坐在一张小榻上对镜梳妆。
她样貌不过十七八岁,唇间一点朱红,笑容天真烂漫。
旁边用楷书写着一行字:谪思五年,腊月夜,伶沅芷。
字迹与画作皆只稍稍褪色,想必是出自那张险之亲笔,在此地放置千年仍未遭破坏。
“我见过这个女子。”岑吟忽然道。
“她是幽朝之人,你如何会见过她。”萧无常不信。
“她是云海仙子。”
萧无常微微一愣,转头去看她。
岑吟没有再作声。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幼时,在那山洞内初见那仙子的模样。
小姑娘。你靠近些。
仿佛又一次见到她对自己笑着,唤自己过来。
如果那时能救下她的话……可此时想这些却也无用了。
眼角隐约有泪珠落下。岑吟抬手一拂,悄悄隐去。
“原来是位仙子。”萧无常点头,“想必真人更美吧?”
“极美。”岑吟点头,“性子也极好,身处险境,还有心说笑。”
笑声亦十分动人。
都说世上美人如名将,不叫人间见白头。
却不知原来这世上,仍有人记得她。虽不在人间,却长存于画中。
“能把这屏风带走吗?”岑吟问。
“想来,也无人可阻拦吧?”萧无常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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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不祭祀,神鬼不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