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罗扇祭(六)(2 / 2)浮生十阙首页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没跟着你。”小谣晃晃小脑袋,抬起手背擦去清鼻涕,往后缩缩脖子,全然不见跟那群孩童挤作一团的威风。

她脸颊的指印消退了不少,然还是能看出殷红的痕迹,啾啾心下有些愧疚,取下手腕的碧玉镯,用手帕包好,递给她:“谢谢你开门救我。”

念来只是个从大流狐假虎威的小孩子,私下里性子怯生得多,堪堪盯着镯子看许久,往后又缩了一步,始终不敢伸手接。

啾啾忙道:“这不是抢的,这是我谢谢你救我,所以才送你的。华胜我不能给你,这个镯子,你可以收下。”

小谣又看她几眼,见她一脸凝重,不似玩笑,咬着手指头想了一会儿,怯怯接过来,套到腕上对着阳光晃一晃,顿时笑逐颜开。

她身子骨偏瘦,个头又比啾啾矮一截,手镯套在腕上,显得大了些,阳光透过翠玉折射的浅碧光辉让她笑弯了眉眼 。

“你不是坏人。”小谣放下手臂,挨着啾啾贴着马车晒太阳,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他们都说外乡人是坏人,可你不是坏人。罗大娘和杏燕姐姐都有亮闪闪的东西,虎儿哥的娘和陈奶奶也有,他们说是神仙恩赐的,就我娘没有,现在我给娘找到一个,他们就不欺负娘了。”

她嘀嘀咕咕说的尽是些稀里糊涂的话,啾啾理不明白,干脆调转话头问她:“小谣,你知道庙里住的是什么人吗?”

小谣想了想,才说:“哦,你是说祭司啊,她可是我们村子里的活菩萨。”

小谣零七碎八说了一大通,啾啾简明扼要过滤一遍,得出事件始末。

两年前,一桩妖祟诡事打破了村落的平静。

起先是连续的阴霾天气,接着在一个漆黑的深夜,起夜的牛大听见古井底下传来模模糊糊的哭声,以为是哪个山民失足掉进井里去,打着灯唤醒好些个壮年下井查看。

井底空无一人,水位下降了足足十寸,疑似有谁在地底支起大锅不断添火,深幽幽的井水,在微弱火把照耀下腾腾冒泡。

第二天,阴霾不散反浓,从山谷里吹来一阵阵黑雾,转眼间将村落湮没其中。青天白日,却得全村灯火通明才能作息。又有眼尖的山妇,发现井里打上来的水浑浊不堪,莫说饮用,隔得老远都能闻见一股刺鼻的腥臭。

怪事一桩接一桩,田野的庄稼和房前屋后的草木一夜之间枯黄萎落,村子外又忽然围来几只老虎日夜巡游。山民日渐人心惶惶,饶是老族长领着壮丁宰牛杀猪给山神供奉、往庙堂祭祀,仍半点不见好转。

短短五六天,已先后有两人命丧黄泉,一个失足淹死在井里,一个做了虎伥鬼。

曾经的宝山福地,已然是一派人间修罗场的惨象,妇孺哭嚎不断,壮丁们也濒临崩溃,一村百十多口人,统统瑟缩在一处,不停歇地添火烛寻求几丝安慰,抱团绝望地等待着末日的审判。

恰是时,一个名唤芽织的云游祭司从山外偶过,见此地妖风盛行,执一只骨笛驱赶兽群、驱散久散不去的黑雾,将妖祟之物统统驱到罗堂庙设祭坛镇压,这才还了几十户山民一片碧海晴天。

如此,村里人对祭司奉若神明,祭司宿在罗堂庙,喜静,便由老族长作主挑两个手脚伶俐的少女去跟前服侍衣食住行,轻易不许人上庙里打扰,因而才令罗堂庙看起来格外冷清。

莫非,她看到的,便是被祭司镇压的妖祟么?不对,不对!啾啾皱鼻子用力摇摇头,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忽见胥雾从轿顶一跃而下,皱眉看着小谣,问啾啾:“是他们欺负你的?”

“不是我、不是我!”小谣大叫一声,撒开腿慌慌张张跑了。小姑娘撇撇嘴:“没事了,胥雾哥哥你来的正好,我套不上马车。”

山里天色亮得早,也暗得快,胥雾把马车牵回小院里,不几时天光西斜,花枝点了一盏油灯,拾掇晚饭摆来小桌上。

啾啾摆好四副碗筷,遽然听外头传来罗良父子的洪亮嗓门。

“客人可否有便,族长和祭司有请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