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郦最后拜入了明傅子门下,明傅子不是长老,也不收弟子,这次却不一样,俨然敬州上府很给他面子,破例让他收了白郦这个连文武门都没过去的平庸人士。
据敬州上府的老人说,明傅子之前是长老之一,有过一个徒弟,可这徒弟心存不轨,是个欺师灭祖的玩意儿,竟然打破挽星第三楼的禁忌,学了不该学的东西,被明傅子亲自鞭打五十鞭,逐出了上府。
这事太久远了,都二十几年前的事了,白郦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知道他算是留下来了,他有师父,自然不能再认师父,师父要是知道了,肯定气的跳脚,所以他名义上是明傅子的徒弟,私底下称明傅子为明前辈。
明傅子倒是挺豁达,欣然受之。
挽星第二楼,白郦正摆弄一本书,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朝书阁中看去,寒卿修长的手指划过书籍,停在了某处,一本泛黄的书被他抽了出来,一目过页。
寒卿看的很认真,连白郦来到他身后都未察觉,白郦抿唇,寒卿这般嗜书如命,连个探花都未考上,未免太打击人了,看来,文榜要比武榜难得多。
“怎么了。”寒卿察觉到了身后人的情绪,转过身摸了摸白郦头发,白郦要比寒卿矮一截,他太小了,还差三年多才及冠。
清幽到恰到好处的异香萦绕在白郦鼻尖,这香让他迷醉。
白郦有些不开心,少年的情绪难以在依赖之人处难以隐藏,寒卿将人带到一旁的书桌前坐下,“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说说。”
白郦敛了神色,总算说出心中郁结之处,“寒卿,你愿意跟我回北寒吗。”
白郦略显青涩紧张的面庞让这句话有了更深沉的意义,像是在征求自己心爱的姑娘是否愿意跟自己回家,然后永久的生活下去。
寒卿温柔的目光让白郦沦陷,何曾几时,他见过如此令他眷念的目光,仿佛这天下唯有眼前人能让他折身,顶礼膜拜,虔诚供养。
寒卿道:“我愿意,阿郦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小白郦变成了阿郦,这个白郦从未听过的名字赋予了他新生,少年想,没有什么比这声阿郦更让他值得守护了,至少,现在是。
“真的?”
“嗯。”
“不可反悔!”
“不悔。”
得到了这声承诺,白郦多日的郁结被打开,他欣喜不已,站起身来,像是要去哪里。
寒卿勾住白郦的小指,问道:“去哪儿?”
白郦只觉得被勾住的小指麻麻的,不停的颤动,跟他的胸膛里的心脏一个频率,他从未有过这样,满足又快乐。
“我去练剑了。”他要努力练功,要比寒卿长的还要高,他要保护寒卿!
白郦太兴奋了,寒卿拦不住,只得任由白郦离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寒卿无奈又带着那么一丝宠爱意味在眼中,他的阿郦太容易满足了,一句话便能让他如此高兴,高兴的简直让他心疼。
他孤独的王啊,自己恨不得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捧到他眼前,只愿他永远站在云端,无忧无虑。
片刻,一名慕林卫出现在寒卿身前,慕林卫低着头,极其恭敬。
寒卿将书翻到刚刚那一页,看的入神,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
慕林卫只得将刚刚未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小贵人三岁便被立为下一代北寒王,虽为北寒王,却不像之前的北寒王自幼在宫中与储君一起长大,在册封后三个月便被百晴皇帝以打磨性情为由送到了北寒极地,根据百晴宫里的老太医讲,小贵人到极地的半年里便受了很严重的风寒。”
寒卿眉头轻皱,“很严重的风寒?”
“是的,很严重,差点儿……太医都说无救,当时是剑圣万里迢迢到百晴皇宫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小贵人之后便好了,之后回到了北寒极地一直待到了百晴送大皇子到啼邺才回宫。”
寒卿翻开书的手顿住,整个人静止了般。
慕林卫继续道:“据说小贵人由北寒极地回到宫里昏睡的那几天,泪流不止,一直在…在哭。”
猛的,寒卿心中钝痛,如遭针锥,只觉得一股锥心之痛直冲脑海,一时竟未缓得过来。
一股腥甜从喉咙溢出,黑色古老咒文从手臂一直爬满了颈部,密密麻麻织成网,像是黑暗中无法触碰的禁忌,寒卿深吸一口气,“退下。”
“诺。”
寒卿紧握腰间散发着光晕的珠子,每当他心悸时就会有如此动作,只有这样,才能让内心翻涌的疼痛得以喘息。
他甚至不敢想象他的阿郦流泪的情景,是什么让阿郦如此痛苦,他恨不得将让阿郦难受的所有事所有物诛杀撕裂,哪怕是自己。
许久,石化一般的身体才动了动,寒卿看着手中的珠子,珠中流动着一层雾光,层层叠叠,像是要遮住一切往里面觊觎的目光。
此珠名为情愫。
寒卿想起了那日白郦趴在他腰间看珠子的情景。阿郦会看得到吗?这枚与自己一同降生的珠中有什么?这一团乱麻让寒卿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
——
白郦出了挽星,迎面走来了玖霖,玖霖见了他眼中一亮,像是专门来找他的。
“可算找着你了,你家若幽姐姐到处找你呢。”
“若幽姐姐?”白郦无奈,想是若幽为了见他随意起了一个称呼,“她在哪?”
若幽来找他,肯定是有什么急事,莫不是雪雕带来了百晴宫里的消息,茗玉轩出了什么事情?白郦不敢犹豫,急忙跟着玖霖出了敬州上府。
玖霖边走边道:“若幽姐姐都在外面等了许久了,东张西望看样子有急事,我以为她来找百里轩的,结果是找你的,还好遇见了风流倜傥的本皇子,要不然她就得在外面喝一晚上风了。”
看着玖霖嘚瑟的样子,白郦忍俊不禁,玖霖好像都这般没心没肺,天大的事落在他身上他也能找出乐子,没有什么能让他烦忧的。
“诺,若幽就在外面了,我就不过去了,不打扰你们卿卿我我了,我还有一大摊子事呢。”说完,玖霖便朝文武内门去了。
玖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白郦来不及解释玖霖已经走远了。
“公子!”若幽眼中带泪,朝白郦冲了过来,委屈倒是没有,更多的是气愤。
白郦问:“若幽,出了什么事?”
若幽用袖子抹了一把泪,白郦不知怎么安慰她,只有愣愣的替她擦了擦眼泪。
等若幽缓了过来,看样子很是气愤,“公子,我们从百晴带过来的金叶子全部不见了,银子铜钱什么的,一个子都没了!”
白郦:“什么时候的事?”
若幽弱弱道:“我……也不知道,我把傍身的碎银用了后去箱子里拿钱,却发现钱都被人偷了。”
白郦恍然大悟,意思是他们没钱了。
若幽抬起头,语气笃定,“肯定是那个女人偷了去,当初我就觉得她贼眉鼠眼,形迹可疑,不安好心!她在院子里赖了两天后,突然就有人来接她了,队伍那么长。”若幽拉开手比划一番。
白郦看着她的手势点头,确实够长的。
“那阵仗跟皇亲国戚似的,那女人从我房间出来,当时穿的那叫光鲜亮丽,手里还拿了一包东西,我当时笨啊,没想起来,她就这么从我眼皮子底下出去了。”若幽很是苦恼,道:“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白郦觉得这事破绽百出,道:“这没证据的事就不要说了。”
若幽急忙道:“公子你心善纯良,不谙世事,这世上女人心海底针啊,那心思深不可测,不要被她表面蒙蔽了。”
白郦沉思了一会儿,这风临之行果然没这么悠闲,身上没钱,怕是连饭都吃不起了,还怎么养寒卿?
“若幽放宽心,钱丢了就丢了,都是些身外之物,人没事便好。”白郦道。
若幽:“……”
天知道,她是来告状的啊,怎么变成公子安慰她啊?
“若幽,你一个女子不方便,这些银票你先拿着,你不要生气,钱我会赚回来的。”白郦面色镇定,这话肯定是他思量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