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得了陆北宁的承诺,景云初心绪稳定了些,但此后,除了山洞里的片断,她再也没有想起时侯其它的回忆,她自己有时也迷糊,潜意识宽慰自己,或许,或许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
丹州都护府新立,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事,将西京城内的事务处理完后,陆北宁带着景云初跑遍了都护府下属的各个部落的封地。一来而去用了六个月之久,这几个月是景云初难得的快乐和闲适的时光。
远离家族仇怨、朝堂争夺,在这个遥远的他乡,无人在意她的身世,更无人看轻她,贬低她。大战结束,各个部落的人们返回自己的家乡,开始重建家园,死亡的阴影散去,失去亲饶痛苦也慢慢淡去,每个人都在努力地忘却过去,迎接新生,就像三月的冰河初融,杨柳冒出嫩芽,柳絮似雪纷飞,迎春花迎着初阳,奋力伸展身姿,杏花雨、梨花雪、玉兰香、琼花白,山茶花绚烂,海棠花妍丽
放松下来的景云初才发现,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美好,陆北宁见她喜欢这样的日子,去哪儿都带着她,他与部落贵族谈事的时候,景云初和绿水就在部落里闲逛,吃牧民自制的肉干奶茶,骑着马去放牧牛羊,乐此不疲地去参加各种节日、婚嫁
每日回来,嘴不停地给陆北宁描述一的见闻,到兴奋处还要亲自表演一番,各部落的俗语俚语模仿的维妙维肖,经常一开口就逗得陆北宁、于璟、绿水哈哈大笑。
景云初是真得快乐,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想,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等陆北宁回朝之后,权术、前仇、党派、身世,又回到了原点,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每日都会上演几遍,如果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她不得不和陆北宁情义两断,执剑相对
不,景云初一想到这儿,就头痛欲裂,肝肠寸断,拒绝再深入地想下去。所以她倍加珍惜现在的时光,像沙漏一粒粒漏下的沙子,她都把它们变成了珍珠珍藏在自己的记忆里。
大魏泰安二十二年六月,朝廷派遣的新任丹州大都护到任,陆北宁交接后,留下于荣主掌丹州军事,班师回朝。
临行之前,景云初在西京郊外亲手种下了一颗胡杨树。陆北宁问她,“为什么种胡杨?”景云初道:“在沙漠,有胡杨林的地方,会吸引芨芨草、骆驼刺、旱芦苇、红柳树等很多植物,形成一块一块的绿洲,胡杨能够固沙,成片的胡杨林,则能挡住狂风飞沙。胡杨林是横穿西域商队的指路明灯,每当看到它,就有生命的希望。”
陆北宁一听此言,马上挽袖捋袍,拿了一把铁锹,将坑挖得更深,道:“我和云初一起种,这是代表我们俩情义的一颗树,一定要扎根深处,生生不息,往后再来,一定是一片矫矫挺挺,郁郁苍苍的胡扬林。”
景云初两眼弯弯,笑道:“人生如白马过隙,我们哪里能媲美胡杨的生命力。”
陆北宁轻轻捏了一下景云初的鼻头,留下一块黑黑的泥土迹,“不要这种丧气话,胡杨本无情,只待有情人,是我们,栽种下了它,赋予了它美好的意义,往后,来往送别的人们走到此处,在享受这棵树木夏日蔽荫、冬日遮雪的同时,还会回味或传诵这颗树的来历和佳话。”
两人合手将树苗放入坑中,又将泥土填平,浇上井水,骄阳底下,两饶额头都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景云初扯住袖口将自己头上的汗擦去,还没擦完,面前就多了一个脑袋,陆北宁笑吟吟地道:“辛苦娘子给为夫也擦一下。”
景云初看看两饶装扮,因为种树,两人都穿的布衣,袖口挽起,裤脚扎着,活脱脱农地里干活儿的年青夫妻。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映着灼灼烈日,明艳得不可方物,看得陆北宁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