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话一出,太上皇带着惊愕的眼神看着我,整个偏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隔着红木雕花的窗户,众人饮酒取乐的声音传进来。殿外的喧嚣和殿内的死寂形成鲜明的对比,宛若楚汉河界,界限分明。
我只含笑摇着手中的团扇,瞧着鬓边已满是白发的太上皇,纵有锦衣玉食,美妾在侧。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他终究是老了,不再是那个雀屏中选的意气少年,也不再是那个挥斥方遒的唐公,更不是那个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高祖皇帝,而是被儿子赶下皇位,痛失两子的老人。
原来岁月不过弹指间,英雄终将会迟暮,红颜亦将会衰老。
太上皇拿起酒杯,仰头喝下一杯蒲州酒,打破了偏殿的沉寂:“日子久了,我只记得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却忘了你是太虚宫的若水,也忘了你温婉外表下的数一数二的武功。”
我摇了摇扇子,掩唇笑道:“当久了闺阁里的小娘子,只知道读书习字,相夫教子。可是未曾忘记苦学得来的武艺。这一切还要多谢太上皇多年的照顾和指点。”
太上皇放下酒杯,带着几分赞许和自豪:“证明我当初选择你来长安是对的,也证明我让少弥悉心教导你是对的,只是,你并不是我心目中大唐皇后的人选。”
他的话锋一转,终究还是说出了心声:“你这样的女人,样貌、品行都是上佳,我为你选的家世也是极好。只是你的性子过于执拗,不似表面那般一味的柔顺。”
我不甘示弱反击道:“无论太上皇喜欢不喜欢,只要二郎中意我做皇后便好。这么多年,除了我,没有人能配得上二郎,亦没有人做的了大唐的皇后。”
话音未落,却听见偏殿的门被人推开,带进满耳的喧嚣和丝竹之声,来人却是世民,他沉稳而又坚定的迈开脚步走到我得面前,轻轻握紧我的手。
我被他强劲的力道带起,站立在他的身边,和太上皇形成明显的对立,我看着他满脸的坚毅,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说出那番话。
儿子与卿卿相与微时,执手十余年,历经四朝,经历过隋末狼烟四起,烽火连天。更共同血战于玄武门。
如今共育有三子一女,长子承乾遭人暗害,腿部有疾,卿卿衣不解带亲奉汤药。为妻,卿卿持家有道,诞育子嗣。为母,卿卿躬亲抚养,母慈子孝。为后,卿卿训诫宫闱,爱护庶子。
如此,卿卿为何做不得这大唐的皇后?无论父皇看中何人为后,在儿子心目中,唯有卿卿一人为妻。
儿子无论在父皇眼中,卿卿这个儿媳如何,但是在儿子和天下臣民的眼中,卿卿这个儿媳孝顺公公,晨昏定省不顾寒暑,为公公布菜洒扫。
我仰面看着身边的人,感受到他手心传递来的温暖,这么多年,我与他相知相识,抚育子嗣,他是我的夫君,是我的枕边人,更是自小护我羽翼下的哥哥。
他,如兄如父。弥补了我自小离家,寄人篱下的孤苦。更是他带着天策上将府的部将,一力保我登上后位。更在别人质疑我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站在我的身边。
世民说完这番话,牵着我的手往外走:“卿卿,我们走。”
我跟随在世民的身后,还未走到门口,只听得背后传来太上皇的怒吼声:“二郎,你这是要为了这个女人误国,这自古帝王无情,你瞧着哪个帝王似你这般宠妻。”
世民回眸看着苍老的父亲,带着几分不屑和镇定:“红颜祸水,不过是君王无能的借口。儿子自信我不是沉迷女色误国的君王,卿卿不是祸国的妖姬。”
世民顿了顿,满脸自信,仿佛还是当年长安城最炽热阳光的少年,宛若一朵怒放的凤凰花:“我李世民宠爱自己的妻子,何人又能说我不是。”
说着他拉住我的手,离开僻静的偏殿,走进喧嚣的尘世。灯红酒绿、烈火烹油也好,我和他携手并肩,踏过血河,迈过白骨,一同站立在荣耀的巅峰。
稚奴满月宴后,因着李灵儿出嫁碰巧遇上我生产,我一直不得空去她的县主府游玩,那日,韦珪出宫探望李灵儿,便拉了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