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奇怪它现在的样子。虽然这条狗很凶但很懂事,从来不对人露出攻击意图,知道自己在人面前没有胜算,只有遇到形迹可疑的人或唾手可得的猎物才会如此,也许它对胡丽感到不放心。
我过去摸它的头让它安静,告诉它不要紧张,胡丽来这里没有恶意,是我们家的客人。狗趴下来眼球上翻直愣愣地看着她尽量表现出友好的样子,可扑咬的本能还是跃跃欲试像是急于向主人表现。“它好像对你很感兴趣。”我看着胡丽说。
胡丽小心翼翼地从我身后绕过去厌恶地说:“疯狗。”
“它可不疯。”我笑着纠正:“它是这里最好的猎狗,有人出两万我爸都没舍得卖。”
“那就快卖了吧。”胡丽烦躁地说。
月光依稀的院子外到处是树丛的黑影,四周鸦雀无声,一只野猫贴着墙根觅食,猫眼闪着绿光。年轻的牧羊人赶着一群骚哄哄的羊从河岸方向过来,挤得密密匝匝咩咩叫着从猪圈旁小路经过,我妈刚把一大桶热腾腾的猪食倾入食槽,两头猪吱吱呀呀拱叫着抢食。
我们也很快吃晚饭,半盆酱焖蛤蟆端上桌胡丽一口也不动,我爸说这是好东西大补劝她多吃点,她摇头说见到蛤蟆下锅开膛破肚抱怀里籽死在汤里就于心不忍,咬着筷子尖目光躲避孕妇般肚子肥硕的蛤蟆,夹了些火腿肠松花蛋之类放进碗里。我妈就把蛤蟆端下桌不让她看到嘴里还说我有福气找了个心善的好姑娘。
吃完饭胡丽还无法从忧郁的心情里解脱出来,默默蜷腿坐炕上低头啃指甲,看我上炕坐下心情雀跃挪过身子坐我腿上,整个身子仰在我怀里,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亲昵的蹭我的脸。
“唉,你屁股怎么那么大,沉死了。”我双手推胡丽:“坐炕上。”她赖着不起来:“你累什么啊?我又不重。”
“叫你说的,一根稻草还能压死骆驼呢,何况你这么大的骆驼。”我双手托起她的腰自己一抽身,把她的屁股墩在炕上,自己挪到一边坐下,她又跟过来骑在我腿上抬脸盯着我:“你烦我了?”我想把腿抽出来,她紧紧压住我:“快说,你是不是烦了?”我无奈地笑:“别闹,不烦你,就是累了。”我终于把腿从她的屁股底下抽出来,她一下子又落在炕上,很重,肥厚的臀肉瞬间抵消冲力,没发出太大声音。我随手拿过小学时的历史书乱翻,雄赳赳的历史人物让我添上滑稽的胡子,裤裆前还画出弧形撒尿的线,圆珠笔的痕迹历久如新。
胡丽劈手从我手中夺过书,坐在面前盯着我:“你烦了,就是烦了,网上说男人累其实是种敷衍,并不是真的累,只是不想见你,随便说的借口。”
“别闹,把书还给我。”
我伸手去夺书,胡丽把书藏在身后,“谁闹了,你说,”她质问我:“我闹了吗?”
我看她一眼,面无表情,扭头看黑洞洞的玻璃窗泛着我们俩模糊的身影。“给你,给你,”她把书摔我身上转身抱膝盖坐着,我拿起书低头看却怎么也找不到刚才有趣的那页,我逐页去翻并不准备理她。她伸手按自己的腿缓解旅途带来的不适,直起腰背对我问:“你爸妈出去了?”
“嗯。”我哗哗的翻书:“去三婶家了,给我们腾地方。”
“不回来住了?我看你家只有这一铺炕,四个人伙着睡不开。”
“嗯,林场空房子多,她们明天收拾出来搬出去,这里就给我们住。”
“还是我们搬吧,我怕狗。”
我低头看书但我知道胡丽的眼睛看着我,感觉到她的心随我无谓的态度小心翼翼地延伸试探,就像在揭开纱布和血痂黏在一起的伤口,慢慢等待它撕皮裂肉的痛楚。
我出了一身冷汗。
她又提到了我是否真的爱她,这次我很痛快的答应了。接着她开始沉默,用警察似的目光审视我,意思很明显,就是想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我很想和她讲番大道理,一个人在餐馆里表示喜欢一道菜,并不是表示想留下来做厨师,我闭嘴了。
她坐在那里格外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