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镜皱起眉头,沈氏直起身来,苦口婆心地劝道,“儿啊,你是不知朝堂的险恶,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你爹那般聪慧的人都被卷了进去,更何况涉世不深的你呢?”
“您说什么?”听沈氏提及父亲,孟镜一讶,“难道父亲的死……其实另有隐情?”
“没有。”沈氏收起一脸愁容,撇过头去,避开孟镜的视线,“怎么会,你父亲他确然是病死的。”
孟镜心知她母亲不善说谎,也编不出这样一瞒就是十多年的谎来,因此权当她口误,没有逼问下去。
沈氏暗舒了一口气,也不敢再劝她辞官,嘱咐了她些成婚事宜,找了个由头将她支开。
看着孟镜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沈氏抚摸着空空的床榻,喃喃道,“三郎,妾大抵瞒不了她多久了。”
一室静默,无人相应。
一夜很快过去。这夜有人忧,有人愁;有人郁闷,有人踌躇;也有人远隔千里遥望明月。奈何明月难解离人愁,不知相思苦。
边关的风凛冽而无情,城楼上的战旗被风刮的飒飒作响,赵蔺立在城楼上一动不动已经有些时辰了。
城楼下的亲随终于看不过眼,命人取来披风搭在臂间登上城楼。
“世子,下去吧,夜里冷。”说着把披风一抖盖在他身上。
赵蔺不为所动,只瞧着手中的玉佩出神。随从朝他手中瞧去,那玉佩平平无奇,虽非一般成色,但对于赵蔺来说,当不是什么稀罕物。
“你说,明日她会开心吗?”赵蔺问。
“啊?”亲随一愣。
“洞房花烛,人生乐事。”赵蔺又说,他把玉佩举到眼前,对着眼前的月光,轻轻地说了一句,“阿镜,新婚快乐。”
亲随陡然明白过来。想是自家世子同孟国公家小公子生气,一面说着莫把京中事报与他听,一面又忍不住打听京中动向。
亲随哈哈一笑,“孟小公子啊,怕是今夜都难以入眠,娶妻可是头等大事,换了谁谁也睡不着。”
话没说完,他家世子将肩上披风一扯,摔到他身上,面色不忿地瞪了他一眼,阴沉着一张脸走下城楼。
看着自家世子怒气冲冲的背影,亲随拾起地上披风,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世子这是怎么了?
边关寒风凛冽,上京暖阳高照。孟镜骑在高头大马上,回首瞧去,身后大红花轿边侍女鬓边的大红簪花艳的刺眼。队伍吹吹打打,穿街走巷,国公府门口两头石狮子近在眼前。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孟镜翻身下马,在众人的环视中走向停下来的花轿。
侍女把捏在新娘手中的红绸一端递给孟镜,孟镜接过绸子,走进一步,抬起脚来踢了踢轿门。
在众人的喧哗声中,轿帘缓缓掀开,立在一边的侍女上前将新娘引出。
众人憋笑,传闻中的郡主立在孟镜身前,竟足足高了她一个头。孟镜咽了口唾沫,只觉得伸出去的双手都在颤抖。
按照习俗,孟镜该一把将新娘抱起,跨过门前的马鞍和火盆,意味着将灾难与挫折通通踩在脚下,从此夫妻二人顺顺遂遂,无病无灾。
可瞅瞅新娘这个头……孟镜一咬牙,伸出手去横在新娘腰间,刚要弯下腰去,新娘却退开半步,“本郡主出身江湖,没那么的规矩,郡马不必如此。”
这人群中不乏妄图生事的二房三房,巴不得孟镜颜面扫地,待要起哄,郡主又道,“既是你我二人之事,便由你我说了算,郡马以为呢?”
话虽是对孟镜说的,可众人听来,就变了味儿。
分明是勒令众人不许置喙。
站在门前的孟阗不乐意,待要上前,却被身旁的兄长一拉,斜他一眼,“上去做什么?”
“这不合规矩。”孟阗咬着后槽牙说,“我就是要看他出丑。”
“若是平日我不拦你。”孟桢将他拦住,压低了声音道斥道,“众目睽睽下,她孟镜丢人就是我孟府丢人,你消停一些。”
孟阗愤然一甩衣袖立到一边,不去看那一双共跨火盆马鞍的新人。
高堂之上,沈氏挤出笑来看二人拜过祖宗天地,待新人被一众子弟拥入洞房,她站在孟家祠堂,对着孟镜她爹的牌位,一人默默抹了一把眼泪。
洞房之中,新娘安坐于罗床之上,孟镜立在床前踌躇不安。门外好事的子弟高声喊,“孟兄,弟妹再好看也得等到晚上啊,快出来喝酒。”
众人哈哈大笑。
孟镜搓着手,“郡主,我……我出去了?”
“嗯。”郡主十分高冷。
孟镜撒腿就走,刚一开门,门外上京有名的纨绔子梁衙内端着酒壶候在门外。这衙内有个名声,凡他到过的婚宴上,新郎通通醉倒。什么一夜/春/宵,有他梁衙内在,休想。
“孟大人。”纨绔衙内转着酒杯,“来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