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翊颔首,“不错。”
孟镜垂眸,眼中神光一瞬寂灭。她想起在阆州时,长枫问她的一句话:你怎么知道,走到那一天的时候,你不会被当做替罪羊平息众怒……你怎么就知道,他会保你?
她当时答:若有这么一天,那也是士为知己者死,没什么可遗憾的。
现在,真的走到今天的时候,自己真的......没什么可遗憾的么?
她不知道,只是觉得,不可能完全没有遗憾。至于遗憾是什么,却被罩在迷雾里,她弄不懂。
“皇上。”她推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众臣的目光中走上前去,跪在萧翊面前,然后......缓缓摘下头上的官帽,放在地上。
长枫隐隐觉察到她想做什么,此时也顾不得体统礼数,出声喝道,“孟镜,退下!”
孟镜转过头去。第一次,在一惯镇定自若的长枫脸上看到那种,担忧惊惶的神情。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她笑着俯下身子,叩首道,“皇上容禀。”
萧翊收起嘴角微露的笑意,面色阴沉地盯着她。
她知道他在看她,她也知道他的抉择。比起最后走到那一步,她至少还可以掌握主动权,保住孟家。
“微臣女子之身,孟府众人皆不知晓。微臣的母亲沈氏,早年丧夫,对外称微臣为男儿,不过是聊以慰藉,此事不算违法。至于参加科考,完全是臣一人所为,与他人与尤。”她伏在地上,一字一句都在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萧翊知道,她向来是这样的人,上回私奔之事败露,她也是如此,惹得他恼怒。
他为什么恼怒?
对于这个问题,他认真的思考了很久。最后,他想通了。
无非是他希望她信任他,而信任这种东西,她不给他。
他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恼怒。
而他为什么想要?
这还多亏李即点醒了他,想要不就是因为......喜欢么?
他咬了咬牙,克制住自己不要有掐死她的想法。
“皇上恕罪。”长枫这时不顾沈相的阻拦走上前去,跪在孟镜身旁,“依臣看来,女子入科举这一条本就该从大昭律法中剔除。”
他话一出,刘治第一个反驳,“祖宗传下的规矩岂能更改,女子入朝为官,无异于牝鸡司晨。照李侍郎此言,律法轻易更改,那律法的威信何在?”
“牝鸡司晨,史无前例;女子为官,却有先例。”长枫看向刘治,“前朝准许女将驰骋沙场名扬天下,今朝为何容不下女子在朝议政为民请命?况且......孟大人提出推恩令,审理忠王世子杀人案,而后大大小小数百案件,当不起一声大人吗?”
“侍郎慎言,那孽子已被本王逐出忠王府,与忠王府毫无关系。”忠王脸一黑,沈长枫在堂上说这话,简直是打他的老脸。
“若说祖宗之法不可改,前朝传嫡不传长的旧例到了今朝不也破例更改了么?”长枫丝毫不理会一旁气急败坏的忠王,继续发问,问的就是刘治之流恪守旧法不知变通之流。
萧翊转身,任长枫发问,没有阻拦。
刘治哑口。毕竟长枫把话题牵扯到皇位承嗣之上,况且今上庶子出身,若他说个“不”字,无异于公然质疑皇帝。
萧翊走上堂去,坐回到龙椅之上,道,“依众位爱卿之见,此事何如?”
女子为官,在场的官员大部分不乐意接受。可方才沈侍郎言推恩令为孟镜所谏,皇上也默认了。
如果说推翻了孟镜,就等于把之前的推恩令也一并推翻,这个结果可就不太如人意了。
毕竟孟镜为官于他们没什么妨碍,而推恩令废除,在场的庶子们,可都笑不出来了。
“皇上。”此时一人上前,躬身提议,“既然之前推恩令时众位同僚对投签之法颇为满意,今次孟大人之事不如也循此法。”
萧翊一笑,“可。”
当即吩咐李即搬来匣子,请大臣们当堂投签。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忠王的一张老脸气得铁青。
萧翊道,“既然众臣都觉得祖宗之法颇有不妥,今日朕就宣布废除旧律之中女子不得为官一条。另,百日之内,若有人敢对旧律提出质疑,并献出解决之策,奖赏黄金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