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没有亮,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了灯光,机身随之震动。
过了好一会儿,被窝里探出一只手,摸到手机又伸进了被窝里,每隔五分钟,被窝里的手机便会再次震动。
屋檐下昏黄的灯光照进窗户,氤氲出淡淡的光,放在窗户底下关老爷油红的脸上渡了一层光。
萧时岁掀开被子,对上关老爷的笑容,身子抖了抖,快速穿好衣服出了房门。
为溪村坐落在盆地,三面环山,也称的上一句夏凉,但是冬天的风委实厉害的很。
萧时岁把全身上下裹的严实,耷拉着毛鞋,缩紧脖子跑进了厨房。
李花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袄子,头上戴了一顶帽子,弯着腰搅拌着粥水,灶头上飘着雾气,飘到漆黑的屋顶,顺着烟囱向上飘去。
萧时岁喊了一声外婆,便坐在灶头前生火,火光映得双颊通红,暖烘烘的火把身子烤的发烫。
李花从锅里舀出一碗粥水递给了萧时岁,眉眼间皆是慈祥的笑意,“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喜欢坐在灶头前生火,记得有一次你跟你哥抢一碗粥,把手烫伤了,哭了好久。”
萧时岁把手背贴在瓷碗上,嘟囔道:“现在哪还记得。”
萧时岁懂事比较晚,而且记性差,小时候的事情基本都忘了个七七八八。
老人都说三岁看老,三岁的萧时岁可能还在田里啃泥巴。
“那时候你还很小咧,还没有我腰高,现在都比我高了。”李花用一只手比划着,眼底有些惆怅,摇头笑了笑,半边脸颊隐在雾气,只瞧见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现在时岁也是个大姑娘了,过几年该嫁了。”
萧时岁一手捧着碗,一手拿起着钳子拨动灶炉内的柴火,让火烧掉更旺。
“哪有那么快啊。”
“过几年就要二十了,可不早了。”
农村地区结婚早,十几岁结婚的也不都稀奇,萧时岁可不打算那么早结婚,她没有再说话,专心拨弄着柴火。
萧时岁跟李花吃完饭,家里其它人并没有醒,两人装上中午的口粮就去了村口。
冬天天亮的晚,这会儿月色当空,萧时岁跟在她外婆身后,两人迎着冷冽的寒风走向为溪村村口。
村口正站了三四个妇人,皆是捂得严实,围在一起聊天,几人见到跟在李花身后的萧时岁皆是吃了一惊。
“时岁回来了啊,这么冷的天还跟着来了。”
李花无奈笑,叹了一口气:“硬是要跟着来,还以为是凑热闹呢。”
“时岁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小时候大冬天还跟着你去洗衣服呢,可招人疼了,再说你两个女儿女婿都那么有出息……”
李花摆摆手截断她们的话,“女孩子,还是要吃点苦的,不然太娇气。”
正谈话间,一盏大灯打在身上,公路上行驶过来一辆拖拉机,随即停在了几个人眼前。
司机吆喝一声,招呼着人上去。
“这天冷的咧。”
拖拉机四周空荡荡没有任何挡风板,萧时岁紧紧缩在驾驶座的铁板后面,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此刻天已经大亮,眼前全是厚重的雾,只隐隐约约瞧见公路前面一片广阔的甘蔗田。
到了田里,几个妇人开始带上手套干活,萧时岁也拿起李花放在地上的手套戴起来,学着她外婆的模样,开始剥甘蔗叶。
几个妇人的位置离得不远不近,能见到人,但是说话又费劲,遂一个个安心干活。
甘蔗叶从黑色皮的甘蔗上剥下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就像树木被折断的咔嚓声,清晨的田野上此起彼伏的响声。
满头干了一个小时,萧时岁反手扶着她的老腰,额头上冒出薄薄的一层汗,摊开两手蹲在地上,满脸疲倦,而另一边佝偻着背脊的妇人已拐过了拐角,向着新一行的甘蔗进发。
萧时岁回头看着她掰了三四行的甘蔗,深深叹口气,捶了捶腰,又站起来继续剥甘蔗叶。
“先过来吃饭,吃完饭再干。”
萧时岁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不知不觉间已经中午了。
萧时岁坐在田埂上,看着她外婆从包里掏出饭盒,随即又拿出丛毛,掏出三四根柴火架起放在地上,又把其中一个饭盒放在了上面。
萧时岁这才理解为什么早上她外婆要带这些东西出门,其余的妇人见到这个架势都有些惊讶,毕竟在田里干活,谁也没有这么讲究的时候,都是咽几口冷饭,塞几个馒头就过去了。
李花把其中一个饭盒放在火上加热,笑道,“时岁胃不太好,吃不得冷的东西。”
小时候李花两口子没有那么多时间照料萧时岁两兄妹,再加上家里也穷,觉得有口饭吃就不错了,所以每次去干活,走时也没有特意关照过。
谁知道她大舅是个不靠谱的,萧时岁两兄妹总会饿着肚子,吃了上顿没下顿。
萧时岁体质较弱,等到发现的时候,胃病已经很严重了。
“外婆,我胃已经好多了。”
李花笑笑,却也没有说什么,趴了几口饭就去了田里干活,叮嘱萧时岁一定等到馒头热了才吃。
萧时岁拿着馒头拌榨菜,看着李花几人忙碌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