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仲书叹了口气。
他重新蹲下身,望了望高大男人可怜巴巴看过来的脸,又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呢?多半是被自己一下午给压的。
虽然很想不顾转身就走,但是腿麻的致死性微乎其微。退一万步,哪怕两条腿都动不了了,依赫连渊的强壮程度,恐怕凭借上肢行走速度都能甩下他一大圈。
赫连渊惴惴不安,自家老婆还在盯着自己的腿发呆。他正摸不着头脑,忽然见到一只纤白的手毫无预兆搭上膝盖。
“这里?”
赫连渊没出息地抖了一下。
“不不,不是……”
那只手于是又缓缓向上移动,落到大腿中部,白皙的手指隔着衣料认真地按摩起来,掌心的热度若有若无熨着皮肤。
“那是这里?”
赫连渊血液循环突然恢复,流速超标,一级警报。
“不——这,不……”
赫连渊磕磕巴巴说完,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在不受语言组织能力支配下都说了些啥,胆战心惊眼疾手快一把朝还要往上摸的小手盖去。
“还不是吗?难道还在上面……”长孙仲书自言自语,挪动的手突然被飞来大掌紧紧制住,动弹不得。
“好了,我真好了,完全好了,从来没感到自己双腿这么好过!”
赫连渊闭着眼语速如连珠炮,一手死死压制腿上不速之客,竭尽全力让语调显出万分真诚。
够了,老婆,不要再摸了!再摸下去就不是绕着整座草原跑三圈能解决的事了!
掌下的那只手安分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始有所动静,指节无意刮擦掌间的触感清晰透到心底。
赫连渊小心肝儿一颤,睁眼望去,欲哭无泪:“我好了,我真的好得透透的了!”
“我当然相信你好了。”长孙仲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我现在能把手收回来了吗?”
赫连渊:“……”
他刷地一下松开手掌。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站起身,见到长孙仲书起来时又不适地按了按额头,赫连渊下意识关心。
“这酒后劲大,你能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我扶着你?”
“多谢,不用了。”
回答的声线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赫连渊听着遂也放下了心,再想想刚刚长孙仲书一切如常的举动,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那走……”
赫连渊话说到一半,身侧矮他一头的人影忽然晃了晃。下一秒,一道纤长的身躯就这么毫无防备摔贴了上来,一手仓惶扯住他衣领,一手狼狈拽着他腰带,险险没直接滑到地上。
“……吧。”
赫连渊机械地张嘴,鱼吐泡泡一样发出单调的音节。
“……”长孙仲书一脸冷酷无情地松手推开他,站直时顺便替他将揉乱的衣领两下捋顺,“好险,差点被草丛绊倒。”
赫连渊眼神飞快在脚底还没鞋高的细草上一瞟而过,不敢吭声。
长孙仲书站得笔直,这回先用眼神审慎地确定了下落脚点,才郑重其事、严肃万分地踏出一只脚。
赫连渊张开双臂等着。
两秒后,温香软玉扑通抱了个满怀。
长孙仲书:“……”
他将环在赫连渊腰间的双手慢慢松开,犹豫了下,把埋在宽阔胸膛里的头也拔了出来。
高大英武的单于站在他的草原上,叹了口气,可是好像又轻轻笑了。
“这草它……”
长孙仲书还在费尽心思罗织着罪名,身前男人忽然转身半蹲,接着不由分说拉过他两只手圈住脖子,大掌稳稳一扣,一用力,就轻轻松松将他背了起来。
“怎么这么轻?”皱眉竟似还有不满,“我让妮素端过去的牛羊奶喝了吗?”
长孙仲书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趴在个宽厚的脊背上,尚有些愣愣:“不太喜欢那味道……”
“那就多吃肉。”
赫连渊斩钉截铁做下决断,掂了掂背上人,大步稳健地朝前走。衣角沙沙拂过浅草,景致摇动,行走间有规律的轻晃,恍惚让长孙仲书觉得自己似乘上了一叶载舟。
白衣从他沉默的身躯垂下,风便把帆系上了舟,在被金红余晖烧成火海的草原间,在层层翻涌的无边浪波里,只有他们在航行。
细软的头发丝搔过颈侧,让赫连渊觉得有些发痒。背上多了一层重量,耳后多了一道清浅的呼吸声,莫名又让那痒意钻过皮肤,直往心里头窜去。
“你今天走这么远,还喝了酒……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赫连渊没话找话,想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开。
“算吧。”
长孙仲书瞄了眼自己这个角度能看见的半张坚毅侧脸,没忘记今天他出门的目的。
可惜未遂,倒是莫名其妙把自个儿折腾到了赫连渊的背上。
赫连渊一愣,脚步一顿,才接着往前走。
“是因为——因为我吗?”忙着那雅尔大会的事,果然还是冷落他了啊。
“是。”长孙仲书毫不避讳地回答。
都已经嫁过来四天了,还是等不到唢呐一吹白布一盖全村老少齐上菜,这能不烦心吗?
赫连渊又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一直知道老婆对自己的情意,也因此而愧疚感激,只是,感情这种事,实在——
“这种事,实在是勉强不来的……我真的很抱歉。”
沉重的语调让长孙仲书都忍不住诧异地挑起眉,他想了想,空出一只手安慰地拍了拍底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