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下跪?受旨入宫?”柳之祁愈发惊异的看着他,默然咽了咽口水,方才道,“皇上不会真要为她赐婚吧?”刚封了郡主,便着急赐婚,竟不知是皇恩浩荡还是过分忌惮了。 叶阑青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凝向千阳,沉声道:“你们入长安前,应已想好退路了吧?”自打她入长安,一贯是下颌高扬,素未怕过什么。那般模样,分明是做好了一切准备。 千阳站直了身子道:“是!但我确然是不能预料到,她会这样执拗,大殿之上竟也不肯低头。” “为什么?”柳之祁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面见皇上本就应当下跪,这有何不可?” “前日圣旨到沈宅,赐小姐为郡主,她便没有去接。仍是我找了个丫头易容成她的模样才算了事。”千阳沉声道,“小姐说过,她此生只跪她的母亲和师父,其余人不可。” “这……”柳之祁微蹙着额头,“倒也有些道理,但……”他忍不住叹息,“未免还是太过嚣张了些。”皇宫不比寻常地界,怎能容她这般任性? 柳之祁紧皱着眉头,忽然间灵光一闪,大叫道:“她这样不会是寻死吧?” 其余两人陡地望来,目光凛冽,仿似夹带着冰冷的利刃,柳之祁忙闭了嘴:“不会不会,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想不开的。” 叶阑青略沉思了会儿,便凝着千阳慎重道:“以你的功力,可能将她从宫内带出来?” 千阳微微摇头:“我本有十成把握,但她见过皇上后就被安排在了正阳宫偏殿,那里侍卫众多,且武功高强,我最多五成胜算。还有就是,即便是我将小姐带出来远走高飞,只怕整个沈宅的人,都要为之陪葬,这有违小姐的本意。” “正阳宫?”柳之祁实在忍不住惊叫,“那可是皇上的寝宫!”他说着,愈发瞪圆了眼睛,在一旁以他自己都无比怀疑的口吻颤颤道,“皇上……不会看上她了吧!” 叶阑青眸色愈深:“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千阳随即反问:“你救,还是不救?如若不救,我便拼死一试,总能保她周全。” 柳之祁默默感受着两人之间要崩裂的气氛,唇角微勾立时凑上前缓和气氛,道:“救救救!肯定是要想办法救的,只不过那毕竟是皇宫,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叶阑青侧过身,拍住柳之祁的肩膀:“今晚我潜入宫内探一探具体情形,你去沈宅守着,天亮前,如若我没有回来,立刻将沈宅内的所有下人遣送出长安。”说罢,遂转身看向千阳,“今夜我将她带回来,你们便走吧!不要再回来。” 千阳一怔,终是双手抱拳微微俯首道:“多谢!” 柳之祁在一旁的看得目瞪口呆,直至夜深后,叶阑青就要出发,他终是忍不住叫住他:“叶阑青,你当真想清楚了?”这会儿千阳回了沈宅,有些话他才好说出口。“此事非同一般,那可是正阳宫,是皇上的寝殿,一旦你们被抓,死的可不只是你们两个人?好!”他无奈的摆手,“即便是你成功将她带出来了,她走了,你怎么办?整个将军府该怎么办?” 叶阑青不过停顿了片刻,便飞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仿佛不曾入耳,也不曾震慑到他。 他说:“我愿意为她死。” 皇宫。正阳宫偏殿。 沈千容只着了贴身的衣物,百无聊赖的趴在偌大的床上,直到听见窗子被推开的声响,她也不过是懒懒的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也未曾有一丝惊慌。 却是叶阑青看见她那般慵懒的形容,心口一滞,只觉得呼吸骤停。沉闷了片刻,方才找回自己的声线:“穿上衣物,我带你走!” “你带我走?”沈千容赤脚下床,立在他身后。 “是!”叶阑青不曾回身,只沉声道,“我们时间不多,如若皇上突然过来,我们两个恐怕都难……” “我以为你不会来。”沈千容突然打断他,嗓音里似有哽咽之意,“你能出现在这里,我真的很是欢喜。”闷了闷,才又补充道,“可是我不能跟你走,带我走的人可以是千阳,却不能是你。” 叶阑青不得已只好转过身,神色凝重的看着她:“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快点穿上衣物,我带你走。你与千阳碰面后,便离开长安,再也不要回来。” “那你呢?”沈千容仰脸看着他,“叶阑青,你可曾想过,在这长安能有几人在这宫中来去自如,偏还能带走一个武功低微之人。你为此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不忠不孝之名,你可担得起?” 叶阑青别开眼:“父亲会懂的,你曾救下千万将士的性命,他们会记得。” “可我不要承担这份恶名,”沈千容后撤一步,“这是我们在一起的阻挡。” 叶阑青只得上前一步,双手紧握住她的双肩,竭力劝说道:“如若你死了,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那是天人永隔,懂吗?” 沈千容晦暗许久的眸子陡地亮起,唇角的笑意也逐渐扩散开来。她拍拍他的手,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明天……哦不,最迟三天,我就可以回去,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叶阑青的手指缓慢的松开她的肩膀,若非还算自持,只怕心底的恐慌彻底就显露出来。他竭力恢复镇定,佯作随意问道:“皇上真的喜欢你?可他若是准备将你纳入后宫,怎还会放你出去?” 他乍一进来,便望见她只穿了单薄的亵衣。他不知她已经侍寝过,还是准备侍寝。可不论是哪一种,都令人心口发闷,有种窒息的痛感。 “你说什么?”沈千容全然不理解的瞧着他,略愣了愣,才陡然回过神来。也对!这里是皇上的寝殿,叶阑青有所误会却也是人之常情。“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你放心就好,我呢,也不过是知晓皇上的弱点罢了。” “弱点?” “人都有弱点,更何况是九五至尊之人,他的弱点可能还更多些。”沈千容缓缓道来,“最多三日,我必能够安然无恙离开皇宫。” 叶阑青思索片刻,依是拿不准她的话有几分真假。末了,只得选了稳妥的法子,道:“既是你有皇上的弱点在手,那现在离去想来也是无恙。”说罢,便要抬手敲向她的后颈,好将她打晕了离去。 他拿不准她话里的真假,但他知道,她不会为了自己一个人活而害了别人。 沈千容忙后撤一步,指尖妖娆的花朵陡然盛放,眼神也顷刻变得凌厉起来。 “叶阑青,我不能随你走。我说了三日,便是三日。他是喜欢我,但他不喜欢你,你没必要搭上整个家族的性命。还有,我记得你曾说过,你信我。那就继续信我!我还没有和你在一起,我不舍得死。” 叶阑青终是垂下手,一步步走至窗前。提步前,沈千容突然叫住他,他回过身,正望见她灼热的目光,眼睛里仿佛有星星闪耀。 她说:“我好想成为你的弱点。” 叶阑青身形一怔,遂飞身离去。 三日。整整三日,人心纷乱的不知是沈宅,还有整个朝局。大臣们对于皇上将郡主留在寝宫一事,虽不敢明面上说些什么,但私下议论纷纷,已是传遍整个长安城。 传言道:“皇上多半是看上了郡主,但碍于身份,一时不能挑明。” 还有人说:“兴许是皇上看腻了宫里国色天香的美貌,才会觉得这个面目清秀的女子与别个不同。” 更有人道:“是郡主给皇上下了蛊,迷了皇上的心窍。” 古书有关巫蛊之术的记载也瞬时流传开来。情花蛊,下之,即一生一人。怪不得皇上会将郡主单独留在自己的寝殿,且一留便是三日。甚至有传言说皇后娘娘请见时,都不曾得见。 最后一种言论逐渐散播开来时,沈千容立时坐立不安,当日便回了沈宅。而谣言,也在一夕间戛然而止。 沈千容下了车马,一路行至自己的院子,将一关了门,便有三人立时跳了出来。 “你果真回来了?”柳之祁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好似皇宫不过随意一座宅院,你光明正大的来去自如。” 沈千容凝一眼叶阑青惯有的清冷镇定,方才咧开嘴无谓的笑笑:“我说了嘛!是人都有弱点,我就是面见皇上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戴了一张绝色的美人面皮而已。” “什么美人?竟能让皇上对对你态度这么好。”柳之祁不解道。 沈千容莞尔:“自是世间罕有的美人。不过那女子是皇上的爱而不得,所以才对我颇是纵容。” “长什么样子?”柳之祁的眼睛都直了,“你现在戴上让我们看看呗?” 沈千容刚要拒绝,就听得一旁的叶阑青沉声道:“之祁,既然沈小姐没事,我们便走吧!”说着,便拖了柳之祁往屋顶上飞,柳之祁被人拖着,还不忘同沈千容大声道,“你不要看这些表面的东西,你不知道他这两天有多担心你……” 沈千容心满意足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一转脸就望见千阳异常凝重的神色:“你戴了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