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容的脸色陡地沉下来,厉声道:“千阳,你管的太多!”说罢,便甩手而去。 及至用罢晚饭,沈千容方才睨向他:“这几日可有特别的事发生?太子府可算安稳?” 千阳神色如常,似是早已忘却了先前被冷脸相对,极是恭敬道:“不曾有特别的事。太子府还算安稳,只不过太子妃大约是见你被困在宫内,且又有谣言四起,她又命人来砸了几次茶馆。” “可处理好了?” “是!”千阳微微垂首,“已命人打了回去。” “好!”沈千容点点头,转而又问道,“应儿呢?她可有异常?” 千阳微微摇头:“没有。她令原来的账房管理茶馆,她只是日日盯着,盈亏同原来相比也并无多少差别。” “她的身份呢?”沈千容凝向他,“可有任何进展?” 千阳依是摇头,“那日被下葬的妇人,我已仔细调查过,她确然是有个女儿。但她女儿因有病在身,常年不出门。打听了邻里,说是近几个月病情才有好转,才出门帮她母亲做些小生意,哪料她母亲的身子突然就不行了。” 沈千容微微笑了笑:“确然是蹊跷。”顿了顿,到底是摆摆手,“罢了,先就如此吧。” 千阳离去后,沈千容着了床便沉沉的睡去。这几日在宫内,她总担心那个老皇帝当真将她当做他爱而不得的那个女子,晚上总睡不安稳。 是以,半夜时有人推开门,点亮了房内的琉璃盏,她竟也不曾醒来。 却是她翻身时,仿似瞧见了一抹光亮,刺的眼睛不大舒服,这才勉强睁了睁眼,瞧见那一抹白正襟危坐在帘外。 她揉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了他的脸,这才踢着鞋子晃到他身前,倒了杯凉茶便要往嘴里送,以使自己更清醒些。 那人忙握住她的手腕:“喝凉茶对身子不好,等着,我去烧水。” 沈千容迷迷瞪瞪的看着他走向一侧的小厨房,他的身影愈发清晰,她也才全然醒转过来。却原来,天空早已泛了白。 她掀了灯盏要吹熄了烛火,这才瞧见灯油已然烧了不少。 他拎了冒着热气的茶水向她走来时,沈千容疑虑道:“你来了多久了?” “四更天过来的,看你睡得沉,就没有叫醒你。”说着,依是在她对面坐下,为她倒了热茶。“千阳呢?我来了这么久,他竟丝毫不知情?” 沈千容捧着热茶吹气。方才初醒没察觉冷,这会儿身子才有了身子,不由得就瑟缩起来。一面无畏道:“他应该知道。是我曾与他嘱咐过,如果是你,不必相阻。”说着,就见他突然起身,走向一侧的衣架,拿了件外衣,披在她的肩上。沈千容唇角的笑立时有些掩不住,可还是竭力藏着。 叶阑青在一旁坐下,神色与往常比并未有差。他道:“我仔细想过,你还是离开长安较好。” “为何?”沈千容唇角的笑意立时消弭了干净。 “先不论太子妃对你敌意多重。”叶阑青缓缓道,“这几日你在宫中,皇上是绝不会告知天下,他留下你的原因。但天下人自会揣度,是你下蛊蛊惑了皇上,才能如此被优待。沈千容,这并非好事。大抵就是你什么都没做,但你一夕间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 沈千容脸色亦是无畏:“我不在意他们怎么看?” 我在意。 叶阑青停顿片刻,到底没将那话说出口,只道:“你在长安太危险,皇上放过你,太子不与你计较,但还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人,可能想让你死。” 沈千容长久的凝视着他,忽而笑了:“如若我走,你与我同行?” “不可。” 沈千容立时侧过脸,扬着下颌耍横:“那我便不走。” 叶阑青的脸色不由沉了几分,偏又夹带着些无可奈何的叹息:“你应当清楚,不是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我应付的来。” “如有一次应付不来呢?” 沈千容委实不大想同叶阑青为这些无意义的事争执,随即冲他狡黠的笑道:“你在关心我?” 叶阑青果然脸色一僵,沉闷许久不再言语。她便嬉笑着去捏他袖摆的一角,一双眼要多无辜便有多无辜的瞧着他,“你放心,时机未到,时机到了,你不赶我我自己也会走。” “何谓时机?”叶阑青下意识就道。说罢,才惊觉他这口吻分明急切了些。 沈千容眨眨眼,眸子里陡然盛放出狡猾的光芒。她道:“我不告诉你。” 叶阑青一口气闷着,偏又释放不得。末了,竟只是站起身,下意识摩挲着她触碰过的衣角,无奈叹息道:“那我便走了,好生照顾自己。”顿了顿又是凝着她眼里的笑意道,“再多睡会吧!” 沈千容重重的垂垂头,微笑着目送他离去,便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的再次爬上床。 真正醒来时,已是正午,千阳知晓她醒了,方才命人将菜肴送了过来,一道现身的却还有个身着蓝色锦袍拎着把折扇的男子。 沈千容眼瞧着柳之祁毫不客气的在她对面坐下,一手拿了筷子就要开吃。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你你……你这是干嘛呢?” 柳之祁夹了口菜送进嘴里,这才含混不清道:“本少爷白白等了你几个时辰,你怎的这个时辰才醒?昨晚做什么去了?” 昨晚? 沈千容本要斥责他几句,但他这般一说,她陡然想起叶阑青在她这里坐了大半夜,莫名有些心虚。遂也拿了筷子,佯作无畏道:“我在宫里睡得不好,回来自然睡得久了些。” “哦。”柳之祁闷声应下,直至填饱了肚子方才悠哉悠哉的瞧着她低垂的眉眼,“支撑我在这里眼巴巴等了几个时辰的事,你猜是什么?” 沈千容吃得慢了些,这会儿差不多也饱了,遂也放下筷子,眸子含笑道:“除了叶阑青,我对别的事没有好奇心,你不必勾我。” “你也忒不给面子了!”柳之祁恨不得一掌拍在桌上,“不行,你必须得猜上一猜,否则本少爷还真就不说了。” 沈千容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当真想说,那你便走吧!然她今日委实是心情好,便也不去逗他,正经思索了片刻,便道:“你的婚期定了,请我参加婚礼?” 柳之祁的脸色果然一阵青白:“你怎么知道?” 沈千容终是不得不赠予他一个白眼:“近日来你可还有别的大事?” “哼!”柳之祁颇有些傲娇的别过眼,沉闷了片刻,方才转过脸看向她,“不过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呢?” 沈千容果断懒得搭理他:“你不说,我便请千阳送客了。”说着,便要冲门外喊了千阳进来。 柳之祁的气势陡地弱了下去,他算是看得明白了,千阳不是叶阑青的对手,可他却不是千阳的对手啊,此刻叶阑青不在,他的地位果然是显著下降。 “好吧!”柳之祁不情愿的叹息,“是我还有一个疑问想要问你。” “你好奇那个女子是谁?” “不是!”柳之祁摇摇头,“我对宫闱秘事不感兴趣,再者,你说了我也不认识。我是想说,既然你能够拿的住皇上的弱点,也有能耐在宫中数日无忧,为何你不顺道让皇上给你下一道圣旨,为你和叶阑青赐婚?” 他昨日走的匆忙,回去后越想越是觉得不对。这些事他都能够想得到,沈千容如此想得到叶阑青,不可能想不到。再没有比皇上赐婚更直接简单的法子了。 “不行!”沈千容果决的摇头,“那样的话,同我给他下蛊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下蛊是你的心机谋算,圣旨,却是他不得不奉旨而行。还有,不止他要奉旨,还有叶伯父,纵然他心里对你还是颇有微词,明面上也不敢再有丝毫意见。” “所以……”沈千容看向他,“我还是让他们父子不和了?” 柳之祁无奈的叹口气:“你就是顾及的太多。” “当然不是,从头到尾,我只顾及他一个人。”沈千容徐徐道,“我并不在意他父亲怎么想,只是不想他为难。” 柳之祁拎着折扇敲打着手心,叹息声愈重。 沈千容为了打破气氛,只好笑着问他:“对了,婚期定在哪天了?” “你不是说你没有好奇心?”柳之祁一双眼亮晶晶的瞧着她,仿佛终于抓住了她的把柄。 沈千容甚是无奈的瞧着他,大有一种你不说我便该送客的神情。 柳之祁得意了片刻,终是乖巧道:“半月后,九月初十。” “那便好。”沈千容轻舒了口气。 “怎么?”柳之祁不解的看着她。 “无事。”沈千容摇摇头,“不过是时局不稳,你早日抱得美人归,也好安心。” 她没说出口的却是,照日子来算,南国使臣大抵快要来长安了。思及此,她便想起那个比她还要狡猾的人来,心内颇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