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这是李锋芒最后一次代表河右晚报社说话请客,这也是他作为记者最后一次在公开场合露脸,语真意切,甚至有些低三下四。他很明白这样做单位没人知道,他也许是为自己要离开报社求个心安,但更多是为曾经并肩战斗的兄弟姐妹求未来这比吹奏“江河水”要难很多,因为他的内心充满悲伤。
不想说,但不能不说,还得好好说。
到了酒店,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半,李锋芒直接到包间,各位记者陆续就都到了,十多个人倒也没怎么推让就都坐下了。
喝了口水,李锋芒示意服务员开始上菜:酒也倒上吧。各位同行辛苦,今天略备薄酒,我代表河右晚报社与大家吃个饭。
摘下墨镜,他很伤感:我昨晚几乎一夜未眠,原因很简单,大家今天上午都看到了。
有记者马上就举手想发问,他笑了笑摆手说这不是记者招待会,且今天在座的都是同行,所以不需要客套,可以随便聊。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刚从英国回来三四天,在那边一年多时间我几乎不讲汉语,所以呢,跟能言善辩的各位今天聚在一起,我先说几句,有不到之处,请各位海涵。
他必须尽快“堵住”这些记者的嘴,都是走南闯北、啥采访都敢涉猎的主,如果问出难堪的问题,答与不答都不合适。
“在座的除了小姚给我做过专访”,李锋芒缓缓站起来:其余的我都不熟悉,但都看过各位的大作。这样吧,我先吹奏一曲唢呐,不是给各位助兴,而是心情实在郁闷,需要宣泄。
都愣住了,旁边的服务员上前递过唢呐,他在车上就给老姚打电话,让他帮忙找把唢呐这个老姚直接就去买了一把。
拿过唢呐调了调音,他也提前吩咐过上菜慢点,为了河右晚报社的负面影响不至于太大,李锋芒真是绞尽脑汁,这只是开场,接下来他语重心长说了一番话,没有打底稿,但有记者录下来事后征得李锋芒同意,发到了自己的微博里,传遍全国,很多媒体人都黯然神伤。
这是一曲江河水,李锋芒很久没吹奏过,说起来这是一首著名的悲曲,网上有说这是史上最肝肠寸断的唢呐曲。
心情本就糟糕,想着甄青梅的未来暗无天日,想着河右晚报每况愈下,他站在座位后面吹奏的声音如泣如诉,悲天悯人……
这肯定不是他吹奏的最好的一次,也不是最悲伤的一次,姥姥去世他吹奏过,整个山谷都好似回荡着哭声,但这一次他也投入很多情感,所以是吹奏的最复杂的一次。
一曲终了,余音回荡,叹口气,看有几个女记者都在擦眼泪,随即把唢呐递给服务员,回到座位坐下:不好意思,给大家添堵了。但这就是我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曾经的同事……
小姚率先鼓掌,随即所有人都鼓掌,从唢呐技巧上说,这没问题,但李锋芒知道在座的肯定不是来听曲,所以就是笑着起立微微鞠躬作为掌声的答谢。
“各位,我家是唢呐世家,姥爷如今九十多岁了,前年跟河右大学音乐学院合作出版了一本民间唢呐曲集,老人家登上过国家电视台,也是我们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对了,大家可能都知道吧,这个曲子叫江河水,我小时候在山村靠吹唢呐赚点钱凑学费,这个曲子就是白事用的,也就是出殡的时候吹奏,属于唢呐著名悲曲之一”。
扫了一圈,李锋芒接着说之所以吹奏此曲,是我的心情,也让我想起一件事我儿子学习这个曲目的时候,总是把不住调子,音不错但情绪不对。也不能怪他,于是我就跟他看了些网上的出殡片段,效果仍不好,儿子说这都是演戏。
笑了笑,李锋芒接着说:演员也许都是好演员,但有些悲伤真演不出来,影帝也不行,除非他经历过。
“于是我就给儿子讲我当年怎么把这个曲子拿下的”,想起往事,他叹口气:我老家镇里有个老太太去世了,因为死得太突然,所以家人赶紧给外地的女儿发电报。说起来是快二十年了,那时候沟通不畅、交通不便,等这个女儿回来,已经是出殡的当天。
村里有村里的规矩,人去世放七天,第七天必须在中午十二点前下葬,我跟鼓乐班子在墓地准备吹奏最后一曲的时候,也就是这曲江河水,那个女人披头散发跑了过来。
这是个非常孝顺的女儿,到跟前直接就昏倒在棺材前,村里帮忙的人赶紧上前掐人中,悠悠醒来,这女人喊了声:让我再看我娘一眼吧……艳艳电子书yan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