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按照平时她肯定会想办法推开刘彻,可她察觉到抱紧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也就由着他抱。
等了好久都没有感觉到阿娇的回应,刘彻终于在她窒息前放过了她。
看着她只是垂头抚着自己的胸口,并没有抬头看他,他才失落的起身,回到殿中的座位上。
阿娇这才发现,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帝王,刚才拥抱她的时候,竟然是跪着的。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绣着金边的卷轴,慢慢放到了桌子上,轻轻地唤了她一声:“阿娇。”
阿娇听闻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了刘彻,忽然又反应过来有些无礼,又低下了头。
他刚才,叫了自己?
刘彻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称呼,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接着开口:“废后的诏书就在这里,何去何从,你自己选。”
诏书左边是油灯,只消一会儿就能将卷轴烧尽;右边是高福,刘彻宣布重要诏书时才会让其宣读。
阿娇起身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后,她注视着那诏书心情无比激动。
就差几步,就差几步了。
她屏住呼吸,走到了刘彻面前,轻轻拿起。
此刻,这小小的丝帛似乎就是她整个未来。
她轻轻地展开卷轴,可却因为光线太暗看不太清,只好慢慢贴近左边的油灯,看着上面在熟悉不过的字体,她的手忍不住的在颤抖。
没错!这是废后的诏书,是大汉天子刘彻亲笔所书!
刘彻看她拿起了卷轴,心里就越来越沉,而当看见她将卷轴慢慢靠近油灯,他心里面突然就像是落下千斤钧担。
而后,刘彻发现她只不过是用油灯看诏书上面的内容之时,他的心又开始不听使唤。
此刻,他决定了,什么望舒侵蚀,什么上天示警,只要她选择了烧掉诏书,不管冒多大的不违,不管多沉重的灾难他都愿意承受。
阿娇看完诏书轻轻合上,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右边。
刘彻轻轻闭上了眼睛,不敢转头看她。
阿娇将诏书递给了高福:“宣吧!”然后又回到殿中跪好。
刘彻看着她缓缓离他而去的背影,又听着高福不停的说着:“这……这……”
刘彻可以想象出高福无措的样子,也能想象他拿着的诏书,就像拿着一块烫手山芋似的。
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既如此,高福。”
高福定了神,连忙回道:“奴婢在。”
刘彻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殿中央的身影无力的缓缓开口:“皇后失序,祸于巫蛊,已无国母之风,其上绶印,退居……长门宫!”
这短短的一句话似乎是用了他全部的力气,比起打几个时辰的猎,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娇生怕刘彻反悔,连忙俯首拜了下去:“谢陛下!”
刘彻看着殿中的人缓缓起身,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看了她最后一眼,突然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强撑着让自己高傲的直起身子,用最他认为最不屑的语气问她:“这下你满意了?”说着斜睨了她一眼便要离开这里。
在待下去他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殿门被打开,刘彻看着外面没有一丝光亮的夜,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在门口的绣春听见期待的门被打开,连忙跑进去看跪在那里的阿娇。
阿娇听见了刘彻的问句,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忍不住轻轻开口:“当然。”
刘彻迈门槛时的腿微微一顿,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可里面透出的自在喜悦还是让刘彻听出来了。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他回头看了阿娇一眼,却看见她眼中在无他。
忽然想到了几月前草长莺飞,那个粗劣的纸鸢从椒房殿上空飘到了他身边,蒙面上面的画他到现在才真正明白。
原来她想要逃离的不单单是那个困住她的笼子,还有他。
刘彻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门口的马车前,上车的时候脚底一滑差点被摔倒,在高福的搀扶下才得安稳。
他抬头望向了夜空之中,却只看见漆黑一片。
什么太白岁星,什么双星伴月,什么望舒侵蚀,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若是一直这样什么都没有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