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zei）……”老狼在一阵鬼哭狼嚎中淡定地按着烟头，胖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仿佛他根本没听见，更没有闻见肉皮儿被烧焦的气味儿，“你也不打听打听，这片儿是谁的地盘儿？”　　　　胖子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后边有两个人抄起了椅子奔着老狼就砸了过来。韩刚一直站在老狼身后看着，听见风声头也没回，两脚就把人踢趴下了。　　　　林翠芝站在旁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本来想说算了，被林晓一拉胳膊，见林晓摇头，就想明白了。她们几个女人做这个买卖，如果惨淡一点儿，哪怕是赔本赚吆喝呢，可能也不会碍着别人的眼。但现在买卖好的不得了，恐怕暗地里就有人不服气了。没看十字路口另一边，也新开了一家饭铺么？　　　　她虽然不愿意欠老狼的人情，但是不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请她轻拿轻放，那是等于把人家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不过，听着那胖子的惨叫，林翠芝居然觉得，心里头挺痛快的——只会欺负女人的男人，算个什么玩意儿？就该得些教训！　　　　林晓津津有味地看着，不但不害怕，反而还走到了老狼身边蹲下去，“伯伯（bai，一声），他疼不疼呀？”　　　　老狼一回头，就瞧见林晓正兴冲冲地看着那胖子，小脸儿上笑容促狭得很。　　　　“丫头，不害怕啊？”　　　　老狼觉得挺有意思，他一动手，食铺里顾客跑了一大半，剩下的都远远地看着，倒是林晓一个几岁的孩子凑了过来。　　　　“那有什么好怕的啊？”林晓甚至还伸手去捅了捅那胖子，胖子被烫的怕了，刚一碰到就发出一声哭嚎。林晓就鄙夷道，“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呢，原来就会欺负女人呀。呸！”　　　　“老狼伯伯，狠狠教训他！让他欺负女人！”　　　　老狼哈哈大笑，“好咧！”　　　　站起身来一脚踩在了胖子的脸上，“小子，往后眼睛睁大点儿，看准了这是谁罩着的。要是再不开眼，干脆挖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不怀好意地用手里的香烟对着胖子眼睛比划了一下。　　　　胖子呜呜地哭着，涕泪横流。他怎么知道这是老狼的地盘啊，他就是看那个盛饭的小姑娘挺水灵，也不敢真的怎么样，占占嘴头的便宜而已啊！　　　　“听见了没有？”老狼弯腰在胖子脸上抽了一巴掌，“这条街上的买卖都是我老狼罩着，不知道我的，回去打听打听！”　　　　正说着，外头警察来了——也不知道是谁，跑到了派出所说是林家食铺有人闹事。派出所就在不远处，拐个弯就到了，因为林晓，片儿警就没有不知道这里的。　　　　“怎么回事？”来的还是熟人，其中一个就那个人贩子被抓后安慰过林翠芝的小警察，姓吴。　　　　小吴警察还真对老狼不陌生，主要是对老狼他哥印象深刻——严、打时候，老狼兄弟两个都进去了，不过老狼他哥扛下了所有的罪名，被判了二十年。老狼脱了身出来，在这一片也算是警察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林翠芝赶紧站了出来，“是这样的……”　　　　把事情经过详细一说，徐玉妹跑到了林翠芝的身边不住点头，意思是林翠芝说的都是真的。　　　　小吴警察沉默了一下，看了看一起来的老警察。他们接到报警说是有人打架斗殴来着。　　　　老警察咳嗽了一下，示意小吴把胖子拉起来。　　　　小吴看了看老狼。　　　　老狼连忙抬起脚，和韩刚一起把人架起来，还拍了拍胖子身上的灰尘，笑呵呵交给小吴：“警察同志，我这可算是见义勇为吧？我跟您说，这种跟小姑娘耍流氓的玩意儿，你们可不能放过他。这回他敢当着人摸小姑娘手，下回就敢把人往树林里拖……”　　　　“行了行了，就算是见义勇为，你这也过了。拿着烟头往人身上烫？”小吴没好气地数落。老狼这种人见义勇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好吧？这个胖子身上那块儿被烟头按过的地方，都秃噜皮了！　　　　还有那边那俩缩着的，身上还有大脚丫子印儿呢！　　　　胖子跟徐玉妹动手动脚在前，老狼打人在后，在场还有不少的食客都能作证，于是小吴他们只把胖子和他两个同伙带回了派出所。至于老狼，老警察又说了两句官面儿的话，也就算了。　　　　警察走了以后，老狼又点了根烟，对着还剩下的顾客一抱拳，“我老狼没别的，就是看不起这种男人。有本事，跟爷们儿练练拳脚去，欺负姑娘算怎么回事？对不对啊老少爷们姑奶奶们？”　　　　他留着长发，穿着喇叭裤，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是那双眼，耷拉着眼皮的时候真是狠的叫人害怕。不过这最后一句话，倒是缓和了店里紧张的气氛，大家伙儿都笑了起来，还有个大爷接了一句，“嘿，够爷们儿啊。”　　　　老狼又一抱拳，“那是那是，过奖过奖。”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谦虚，还是在认下自己是个“爷们儿”。　　　　林翠芝看着实在是有些好笑，走过去说道：“今儿还真得谢谢你们，要不我们这儿就几个女人，非得吃亏不可。”　　　　“所以啊，往后有人来捣乱，你就提我名儿，T县这块儿地方，我就不信还有人敢跟我叫板的。”老狼得意洋洋。　　　　徐玉妹和白月快手快脚地把倒了的桌椅扶好了，又擦了地，招呼着还留下的食客们。　　　　林翠芝就请了老狼韩刚坐下，“你们等着，我给你们重新炒几个菜去。”　　　　快步就进了厨房。幸好天气凉了，还留了一些肉和菜，重新开火，也不会麻烦。　　　　这边店里跟厨房就隔了一道帘子，为了防止苍蝇进去，帘子是草珠子穿的，从店面里能隐约看见厨房的人影儿。　　　　韩刚坐在饭桌旁，透过帘子看着林翠芝忙碌的背影，胳膊肘一拐老狼，“看上了？”　　　　“噗”的一声，老狼吐出个眼圈儿，“那倒没有，就是觉得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不容易。”　　　　老狼眼皮一抬，又垂了下去，脸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林翠芝的事儿他知道的很少，虽然说车站那会儿一块挨着做买卖，可林翠芝不是一个爱念叨自己过去的人，除了知道她是一个人带孩子外，老狼对这个女人几乎一无所知。不过，他倒是挺佩服这个她的，一个女人敢自己开店，在如今这年头可不多见。　　　　韩刚盯着老狼的脸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他是个什么情绪来。　　　　正好林翠芝端着两盘子炒菜上来，韩刚就错开了眼珠儿。　　　　“多余的客气话我就不说了，今天我请客，替我店里的妹子谢谢你们！”林翠芝给两个人上了一瓶子白酒。不是老狼来，那个胖子还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老狼把手里的烟捻灭了，伸手拿过酒瓶子给韩刚倒酒，“成，你忙去，我们不用你招呼。”　　　　不过，这顿饭吃完了，老狼和韩刚走的时候，还是留下了饭钱。　　　　……　　　　沈悦来找林翠芝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很生气，“这种人，就不该放出来。赶上前两年严打的时候，判他十年都算轻的！”　　　　“哪儿可能呢？”林翠芝叹了口气，“这样的人大恶不一定有，但是小坏是肯定的。没犯大事儿，警察也拿他们没辙，吃亏的还不是姑娘？”　　　　她想起来从前没嫁人的时候，镇上也是有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被人拖进了玉米地里。乡里乡亲的人，明明都知道那姑娘老实巴交的，可是谁还管这些？唾沫星子都要淹死姑娘了，还有讨人嫌的孩子在姑娘出门的时候喊着破鞋，真真是糟践人。那姑娘家人也受不了人家指指点点的，愣是把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匆匆嫁给了一个老光棍。　　　　每每想起来，林翠芝都觉得身上发寒。　　　　沈悦听她说的可怕，皱着眉头叹息了一回，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林姐，上回我看你给晓雁做了一身新衣裳挺好看的，还有那只绣上去的雁子，也活灵活现。我想让你帮我也做一身，怎么样？”　　　　林翠芝笑了，“你还用我做衣裳？”　　　　沈悦全身上下穿的戴的都挺港的，“穿做的衣裳，不嫌丢人啊？”　　　　沈悦还真不觉穿做的衣服就土气了，关键是林翠芝手艺好啊。她看过林翠芝给林姥姥和林晓做的衣裳，林晓那件裙子完全照着百货商场里一个柜台上摆出来的衣服做的，除了布料和加了绣花儿外，样式细节一模一样，也真难为林翠芝手巧！　　　　“那天我看你给晓雁做的衣裳很好看，就想着让你帮我也做一件儿。”沈悦有点儿不好意思，“知道你忙，我都想了两三天了才开口……”　　　　林翠芝做的那件小裙子她实在是喜欢极了，要不是小杰是个男孩儿，她非得磨着林翠芝再做一件不可！　　　　“那有什么不行的，我得空给你做！”做件衣服，对于林翠芝来说还不算什么麻烦事。只要量好了尺寸，设计好样式就行。　　　　沈悦欢欢喜喜走了，临走前还说一两天把料子给林翠芝送过来。　　　　等到晚间，林晓见林翠芝对着一本画报看了半天，探过头去，“妈你干嘛呢？”　　　　“哦，没什么，你沈姨让我帮她做件衣服。我想着，做个什么样子好呢。”　　　　画报上那些女明星摆出各种姿势拍照，衣服都挺好看，但林翠芝都不算满意。　　　　林晓想了想，爬起来打开图画本撕了一页下来，低头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