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寒终究还是跟上了秦祐桓的脚步，这或许已是他深入灵魂的习惯，做他的影子，做暗夜里最锋利的一把刀，做他永远可以交付后背的依靠。肖寒已经二十五岁了，比秦祐桓大了一些年纪，这些年的追随让他自己也分不清，对这个曾经羸弱不堪而如今丰神俊朗的少年，究竟是怎样一份感情。他应该是主子，所以忠诚于他义无反顾；他又像是弟弟，所以守护着他无怨无悔；他也是一个信仰，所以舍身为他此生不负。　　进了城的两人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此情此景，这哪里像是一个堂堂上府，这简直是——人间炼狱。秦祐桓曾在书中读到过“途有饿殍”，却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画面，如今亲眼所见只觉得心疼的几乎滴血。零散可见一些面色饥黄瘦骨嶙峋的人，死气沉沉地仰面歪躺在路边，其中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有年纪尚小的孩子或青年人。街面上有些看起来还算健康的人匆匆走过，不过行人对于路边看似行将就木的人，没有任何施以援手的意思。　　凤阳府的灾情按理来说不该如此严重。往年凤阳府也会有旱涝灾害，毕竟是太／祖皇帝的故乡，朝廷是格外重视一些的，减赋免税几乎年年都有，赈灾粮草也是优先供给，就算灾年严重一些，总是能坚持到大量救济物资抵达的时候。何至于如今这样，大量灾民逃逸，路边已有饿死的灾民，甚至还隐隐有疫情传播的流言。　　“简直是胡闹！”张清看着面前几乎有些暴跳如雷的人，依旧是一副好整以暇毫无所谓的态度，以至于那人再一次被激怒。那男子看起来二十多岁年纪，皮肤白嫩到让女人们都会疯狂嫉妒，好在他五官极富男子的刚毅，不会显出丝毫女气，一双丹凤眼极其好看，鼻梁高挺而双唇单薄。若是忽略他眼中此时燃烧的怒火，他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可惜他脸上的阴霾狠戾，仿若暗夜杀神，尤其恐怖。　　不论对面的人此刻多么恐怖，至少张清是不怕的。桌上的茶水飘散出袅袅的香气，张清懒洋洋地倚着桌子，优雅地端起茶盏，享受般地品尝起茶来。那男子气急败坏地大步跨过来夺了张清手中的茶盏，故意重重拍在桌上，大声吼道：“你怎么还能有心思喝茶！”“上好的明前龙井，给你这粗人喝了也是暴殄天物，我怎能错过？何况我这几个月在外面风餐露宿的，难得喝到这么好的茶，可要多饮一杯。”说着又去端那茶水。　　那男子偏不容张清喝茶，故意把杯子挪开不给张清拿到，气得张清毫不客气对他翻了个白眼。“你可别瞪我，”终于那男子不再逗弄张清，将杯盏在张清面前放好又为他添满，“你也知在外风餐露宿的辛苦，早点回去吧！他在江南找你都快找疯了，杭州苏州一带几个帮派堂会被他清理得干净，也是为了找你，别闹脾气了，早点回去……”听着男子的劝说张清低着头不说话，眼圈隐隐有些红了，可那男子却毫无察觉，依旧絮絮叨叨自顾自说着。　　“我心意已决！”张清突然站起身来，打断了男子的唠叨，带着一股子倔强和委屈，努力稳着自己的声音：“我不回去！麻烦你下次见到他时转告一句，卿心已固不可转也。不论你愿不愿意帮我，我都是要去凤阳的，还有……不论什么时候，都谢谢你今天的茶……”说罢径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独留那男子沉默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带着无奈又宠溺的语气叹息道：“唉，傻话，我总是要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