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苏仕的话音落下,沧海湖廊桥上的众人也不禁交头接耳了起来,尽管都只是低声议论,但钻进林云开和林月明耳中之后,宛如化作惊雷。 未曾见过这般场面的林月明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小手紧紧拉着哥哥林云开的衣袖。 “哥,要不我们先不要上归云亭了,我们在柳林那边读书也挺好的。” 林云开伸手把妹妹拉到自己的身后右侧,轻轻揉了揉林月明的脑袋,把早上出门太急没系好的辫子给掰正了过来。 倘若换作之前的林云开,定然不会太过在意登不登归云亭。但此时方宝儿正带着舒望跟苏仕对峙着,而自己和妹妹刚好又是对方想要攻击的弱点,一旦自己先行退缩,必然会把方宝儿置于一个更尴尬的位置。 方宝儿没有回头,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苏仕,“如果我今天一定要登归云亭呢?” 原本站在亭子后侧的杜华明也走了上来,与苏仕并肩,“宝儿,你何必这么执着。就算我们让你和舒望上来,但你带着他们两个,哪怕我不介意,也未必能服众啊。” 杜明华心知方宝儿是方家小祖宗,而椋安书院本身就是属于方家,在知道不可能单凭自己几位就能拦住她以后,便想以退为进,先把其余众人拉到自己一边再说。 在很多时候,服众总会像一堵难以翻越的墙,哪怕最后对方退让了,背后也势必遭众人议论。 而此时,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开始陆续传来。 “就是,你家先生只是记名教习,这一下子就要占满归云亭,是不有点过分了?” “不就是一句守得云开见月明吗?如果把名字写进诗就能登归云亭,那我们改日也让教习替我写上几首。” “常言道女子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也不知道世代酿酒的林家为何还把林月明给送学院来,老老实实在家学女红待嫁岂不是更好。” 廊桥上和柳林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从一开始针对林家兄妹的才学不足,再到陈长安的记名教习身份,最后到女子的三从四德,事态开始朝着不可把控的方向发展开去。 ...... 用过早饭的陈长安开始独自出门,柳儿则被安排去瓷窑,给两天未见回家的二小姐送换洗的衣物,顺便替陈长安问好。 椋安城的各条大街整体呈井字分布,放眼望去,能从街头的酒肆看到尽头的粮铺,这也让只去过一遍书院的陈长安不至于迷路。 早起的人很多,但偌大的街道并不算太嘈杂,除了卖早点的摊贩在一直吆喝以外,边上的各式店铺都只是在忙着整理上架的货品。 原本计划着要去看学生们早课的陈长安还是低估了新事物对自己的吸引力,等到优哉游哉的陈长安走到书院外街,每日早课早已过去。 陈长安远远看了一眼大槐树的方向,未有看见小竹摊,便知道学生们应该是回到书院里边了。 书院的大门左右摆着两座石狮子,雕工算不上特别好,但整体看着依旧比寻常人家的大门要气派得多。大门正面有一面刻满浮雕的照壁,壁上有挂着告示。 陈长安向前一步,开始仔细看告示上的内容。 内容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记录着椋安书院的各代院长以及出资修葺的家族姓氏,类似现代集资建校的捐款名录。而除此以外,还有的就是当前书院的教习名单。 陈长安很快就在告示的最下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陈长安,记名教习。” 对于自己记名教习的身份,陈长安并没有太大的抵触,无非就是一个头衔,让他更感兴趣的是书院的本身,以及昨天才刚首次接触的学生。 有教习看到陈长安的突然出现,也是吃了一惊,一时竟忘了打招呼。 陈长安一路走来,看到人就微笑点头问早安,全然不顾他们惊诧的表情。一些原本就没多大交集的教习还好,只觉得陈长安有些反常,而对于部分曾与陈长安有过摩擦的教习来说,这个微笑则让他们觉得后背发凉有阴谋。 在找了好几个学堂之后,陈长安依旧没有找到方宝儿四人,只好挑一间学堂进去问早课完的学生。 “你们知道方宝儿他们在哪个学堂吗?” 瞧见众人都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陈长安开始觉得有点奇怪,便把声音调高又问了一遍。 “方宝儿他们今天是没来学院吗?有没有人见着的?” 其中一名方家的孩子把手微微举起,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知道,她...她还没来学堂,这时候应该还在归云亭那边。” “归云亭在哪?” 没来得及深思陈长安为什么不知道归云亭的位置,方家小孩便从座位上走出来,“我带你去吧。” ...... 早课过后,学生们都已回学堂等待自家教习的授课,而此时的方宝儿一行,还留在归云亭没有离开。 “你俩给我上来。”方宝儿站在上边,冲着下面不肯登归云亭的林家兄妹喊道,舒望则早已在亭里坐下,安静的翻看书卷。 “不,我们要凭自己的实力登归云亭。”林云开仰着脖子,拒绝了方宝儿的要求。 最小的林月明则一直跟在林云开身后,小手拉着衣摆不放,一副唯哥哥是命的样子。 “再说了,现在早课都结束了,我们登上去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回学堂等先生过来。” 方宝儿恨铁不成钢的喊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刚才那么多人在你都一步不退,现在没人你倒不敢上来了?” ...... 方家小孩把陈长安送到沧海湖边上,随后指了指湖心的亭子,“那就是归云亭。” “好,谢谢你,你先回去吧。” 尽管陈长安早已没有当初那般光彩耀眼,但毕竟也是学院教习,何况最近还有新作出来,大有卷土重来之势。因此,陈长安的道谢让方家小孩觉着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附身,示意自己要先回学堂了。 穿过之字形的廊桥,在陈长安快要走到归云亭的时候刚好听到方宝儿在冲着林云开喊话,于是便远远回了一句。 “咋的啦?谁又惹宝儿生气了?” 瞧见陈长安来到,本来一直在嚷嚷着的俩人仿佛心有灵犀般同时闭嘴,往边上一站。 “先生,早安。” 陈长安点了点头,只简单的扫了一眼,便发现几人刻意隐藏着小情绪,于是开口问道,“怎么啦?” 方宝儿往归云亭里退了一步,小脸有点委屈,而林云开则牵着妹妹并排站在阶梯下方,没有接话。 瞧见这俩人都不回应自己,陈长安伸手牵过最小的林月明,附身蹲了下来,一边揉着她的小脑袋,一边问道。 “小月明,告诉先生,发生了什么?” 粉雕玉琢的小林月明一脸呆萌,看着好久不见的自家先生,觉着有点陌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哥哥。 片刻之后,放下书卷的舒望从归云亭里走了出来。 “先生,我来说吧。” ...... 在听完舒望讲述的整个过程以后,陈长安笑了笑,站起来牵着林月明往归云亭走去。 在路过林云开身边的时候,扭头说,“走吧,咱上归云亭。”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靠关系,也是我们自身实力的一部分啊。”陈长安意味深长的说道,“再说了,待会太阳大起来,外面可就晒到不行了。” 原本对归云亭特别在意的方宝儿反而插话道,“先生,早课已经结束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学堂授课啊?” “回学堂干嘛?这里风景这么好,以后便改在这里授课吧。”随后又问道。 “宝儿,学院现在的院长跟你什么关系?” “先生,院长是我爹。” “那就好。”陈长安点了点头,藏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随后低声念叨着。 “我看以后谁还敢赶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