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走进巷口,一个阿姨热情地走上来打招呼:“东彦呐!接闺女回家过年吗?呦,小荷都长这么高了!还记得六婶儿吗?”
苏荷把围巾往下拉了拉,努力笑出很开心的表情,回应着“婶婶好,小荷当然记得您,您过得好吗?”
“我就说嘛,这闺女从小就懂事儿。你小时候婶儿抱过你好几回呢!当时你妈也不在家,非要到那个南方打工去,撇下你们一家老小就不管了,你说说,晓芸的心咋就能那么狠呢?哎呦,我瞧着就可怜……”
六婶还在喋喋不休的列举苏晓芸的种种罪行,农妇认为灶台是妇道的真谛,她志向高远闯荡天涯的母亲自然成为被批判的对象。她们当然也从来不会考虑在一个女儿面前诋毁她的母亲会对她造成怎样的伤害。
她们看得到并且愿意记得住的只有自己的幸福和周围人的不幸,之后那些不幸便会成为她们茶余饭后闲话时的谈资。
苏东彦还在和六婶寒暄,忽然六婶警觉地往苏荷他们回来的路上张望,那目光带着目的,却并非善意,她嘲讽般地问“晓芸今年又不回来过年了吗?就只有你们爷儿俩这年可咋过呀?”
苏荷觉得桐乡仿佛永远都存在着一堵墙,无论她如何说服自己,都没办法真的融入进去这个环境。
走进村子之后,走个几百米就到了家里。
奶奶坐在门口的老榆木凳子上巴望着,听到摩托的引擎声,慌忙站起来迎上去,”回来了?呀,冷不冷啊小荷,快进屋快进屋。”
苏荷跟着苏东彦走进屋子里,奶奶还站在门口往远处张望,她灰色的瞳仁里全都是担忧。
“妈,别等了,晓芸今年不回来。”奶奶叹了口气,扯了扯纱巾,擦干眼角的老花泪,进屋包饺子,苏东彦去忙着往门上贴对联。
苏荷跟奶奶一起在厨房包饺子,奶奶又一次包了金鱼饺子,因为小时候苏荷最爱吃她包的这种金鱼水饺,苏荷跟奶奶讲着她在宜州的生活,她跟奶奶讲自己又考了第一名,讲自己遇到了一群特别有趣的好朋友,他们个个都才华横溢,善良幽默,却惟独没有提到叶杨。
奶奶笑着说:“好好好,她的小荷是最乖的。”忽然她又小心翼翼地拉着苏荷问“你爸是不是又跟你妈吵架了?今年怎么又不回来呀?”
苏荷手里的金鱼水饺捏破了,半晌她挤出一点笑容,告诉奶奶:“没有,您别多想了,就是店里忙不过来,抽不开身,她还跟我说要我回来多帮您做点家务呢。”
“真的?你别撒谎骗奶奶啊。”苏荷使劲把眼泪憋回去,点点头“真的!小荷什么时候撒过谎呀?我回趟屋里,您先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帮您啊。”
苏荷摘下围裙走到屋檐下,她的梨树还在,只剩枯枝站在那里毫无生气,眼泪无声的淌下来,泪眼朦胧中她忽然想起叶杨说过,梨花还会重开的。
此时此刻,她莫名地好想见到叶杨,好像有他在的所有时刻,她都会莫名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