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他是个愣瓜(1 / 2)少侠今日也很暴躁首页

夫子是个爱讲故事的夫子。

授课之余,他总喜欢让小弟子们将他围坐在中间,他便一手执扇一手倒茶,还学着诸葛孔明一般地整了个鹅毛扇,就在那不紧不慢地晃着。

他的故事多半与才子佳人有关,才子必须有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脚踩天上白云,口吐锦绣文章。而佳人就必须美,如何个美法呢?且说她: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总之就是一个字,绝!

私塾的孩子们多半只有七八岁,不晓得前朝历史也没听过《洛神赋》,瞧着夫子摇头晃脑的模样,当下便觉得夫子是整个大毓最厉害的人,就连那个听上去很厉害的,夫子很热衷于学习的什么诸葛孔明,也不及夫子半分聪慧。

夫子年纪不小,蓄着一把长长的白胡子,不瞧别的,单看脸,多少有些仙风古道,世外高人之意。但是你再往下瞧,你就会发现夫子他常年穿着那件打着补丁的长衫已经许久未有换下了,袖口油油腻腻,本来白净的鞋袜已经脏得看不清了颜色,每次褚雁身旁的时候他都疑心夫子是不是刚刚从烂菜叶里爬出来。

夫子是个落榜了不知道有没有一百次的秀才,生的贫苦,米缸常年是空的,被媳妇打出来之后就端着个碗挨家挨户地去讨一口米吃。大家看在他教自家孩子识文断字的面子上也就给了,要不是王家狗剩刚好撞见了夫子把米放进怀里,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两枚铜子的那一幕,兴许他还能再多讨几次米。

褚雁晓得夫子好喝酒,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不仅喝米酒,花生酒,还喝.....花酒.....

第一次来青楼就遇上了曾经的夫子,褚雁的内心的崩溃的。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夫子以六十岁的高龄身子骨还如此硬朗,在□□半露的美娇娘之间窜来窜去,亲亲这个摸摸那个,惹得姑娘们红着脸直叫老不羞。

褚雁缩着脖子钻了进去,他倒也不是怕这老头会将他认出来,且不说这都过去十年了,早就物是人非,再者,这私塾里头有几十个学生,却只有一个夫子,他能认出自个儿就怪咯。

褚雁摸摸鼻子,心说我才不是怂,我只是不想看这个糟老头子调戏人小姑娘,毕竟这场面过于辣眼睛,他多看一眼都想自戳双目。

“唉,那谁,你不是那个谁,哦对对,狗蛋!”

这一声狗蛋叫得响亮,叫得肯定,叫得褚雁下意识就想转身给夫子跪下。

“哎呀,这么多年不见了,你小子都会喝花酒了啊,来来来,为师带你逛青楼啊。”夫子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褚雁身边,亲亲热热地揽过了他的肩膀,又赞叹了几声好小子。

褚雁一脸懵逼地被夫子抓着,脖子缩得像个鹌鹑,手上还被强行塞了一杯酒,他刚想开口问点什么,就听到夫子对着美人们大手一挥,豪迈道:

“今天老夫高兴,这单我请了!”

佳人们听罢发出了一阵欢呼声,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打在褚雁脸上。风月场上打滚的女子最不知道矜持,她们肆意打量着被某个油腻老头摁着的美少年,捂着嘴同姐妹们耳语一阵,又放肆地笑了起来。褚雁这十年不是在马圈里养马,就是在院子里给人劈柴倒水,哪见过这般阵势,一抹红晕瞬间就从脸颊蔓到了耳后,羞得他很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夫子接过美人递过来酒壶,给身旁坐立不安的褚雁倒上了满满一杯酒,又高深莫测地摸了几下自己挂着香菜叶的白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红的脸颊鼓了起来,眼尾向上扬,眼睛迷成了一条缝。

“唉,那什么,”老头把头扭回来,用手肘捅了捅褚雁,问道,“我身上没子儿了,你还有银钱不,帮我垫垫呗。”

褚雁看着昔日老师满脸油腻的样子,将手伸到怀里探了探,心中一阵绝望,恨不得就地挖个坑将自己给埋了。

今日乌云密布,诸事不宜,他活了十八个年头,想不到头一次逛青楼都会碰上熟人,还是自己以前的老师。

“夫,夫子,那个,”他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口了,“你怎么知道,我是狗蛋的....”

“不啊,我不知道啊,我以前那么多学生我怎么可能个个都记得。我也就是看你脖子后面那颗痣怪眼熟的,有点像我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就喊了啊哈哈哈。”

褚雁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摸出了一颗黏在脖子后头的红豆,一言难尽地看着夫子从惊讶变成尴尬,默默地把红豆甩在了地上。

王家村里的孩子们个个都是狗字辈,什么狗剩,狗柱了,开饭时间一到,夫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站在家门口扯着嗓子喊狗娃子。他娘觉得有意思,就给他取了个名叫狗蛋,不过村里的狗蛋那可真就是太多了,他娘每次喊都会有无数颗脑瓜子从土墙后头冒出来,着实不方便。

于是拜村里头的其他狗蛋们所赐,他又变回小雁儿了。

“不是,那不管咋说,虽然我不记得你是谁了,不过这不影响嘛。”瞧这小子这一脸激动的样子,脸红得像个西瓜瓤,他敢打包票,这货绝对是自己教过的无数狗蛋里的其中一个。

褚雁掏出了银票,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想不到十年未见,他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反观他,给人当了十年的牛马,愈发想不起从前的自己是何等模样了。

罢了罢了,瞧在他好歹也教过自己识文断字的份上,帮他付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