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1)
褚雁走到月季夫人所在的牡丹间时,恰好听到屋内传来这么一句。
女子的歌喉清澈婉转,如早春的翠鸟一般,声声皆动人心魄。又像极了清晨那带着露水的花瓣,国色天香,沁人心脾。他想了想,还是缩回了手,打算待她唱完后再进去。
“门外头的,可是褚郎君?进来罢,”
褚雁愣了一瞬才意识到这褚郎君叫的是自己,胡乱地抓了抓脑袋,这才轻轻叩起了门。
“是,是我。”他推开门,就被扑面而来的胭脂味吓退了两步,待站定后才道,“褚某才疏学浅,不懂这些诗词戏文,夫人见笑了。”
月季夫人梳着垂云鬓,柳叶眉樱桃口,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一双美目含情脉脉,眼尾泛着红,叫人疑心,他是否将桃花捣碎了,抹在自己的眼尾之上,否则怎会这般的红。
她缓缓起着,对着褚雁盈盈一拜,芊芊细腰仿佛柳条一般的脆弱柔软,即便是再冷情的男子,瞧见她这般弱柳扶风的模样,心底也能生出几分爱怜来。
“郎君,坐。”
褚雁接过她给的茶,凑过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苦味直冲脑门,麻得舌头都僵硬了起来。然而茶到嘴边不咽是对美人的唐突,真要咽又咽不下去,褚雁心里苦苦挣扎了几下,果断趁着月季夫人低头的空隙把满满一杯茶倒到了花盆里。
月季微微一笑,茶壶嘴往前一送,又给他满上了。
“这茶是奴家拜托友人从苗疆带来的,入口虽苦,但回味甘甜。然而许多人等不到那一口回甘便破口大骂。如今见得郎君这般喜欢,想来阁下亦是个懂茶爱茶之人,今日可算是见到知己了,奴家心里欢喜得紧呢。莫要客气,这儿还有许多。”
褚雁: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其实我也是凡夫俗子中的一员。
“郎君,”月季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不紧不慢地道,“方才我唱的,郎君可听得清楚了?”
唱的?褚雁回忆了一下,她方才似乎是在唱了什么莺莺燕燕的来着,奈何他自八岁后就成日与马粪斧头为伍了,如今还能识得字已是万幸,还谈什么风花雪月?
于是他老实地摇了摇头,干笑了两声。为了掩饰尴尬,他果断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下一秒就被被苦得怀疑人生,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郎君谦虚了,若不是懂得奴家这几句戏文中的伤悲,郎君怎会触物伤情,仅仅是饮茶便落泪了呢。”说罢,在褚雁绝望的目光下,又给他满上了。
褚雁尝试活动了一下舌头,想回家的愿望愈发强烈了起来。
当然,碍于面子,碍于美人的面子,他还是收住了自己的表情,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花。于是他思索了半秒,便装模作样地对着月季胡说八道起来:
“褚某愚钝,不过是听着姑娘唱得悲切,便想到,想到.....罢了,男女情爱一事,又如何说的清呢。”
褚雁纯粹是在胡吹,却不想自己是那句话戳到了月季的点子上,竟叫她手一抖,茶水险些洒出来,幸好褚雁眼疾手快,下意识伸出手拖住了茶壶,这才使他可怜的衣服躲过一劫。
“抱,抱歉,奴家近日来总有些心神不宁,还望郎君莫怪。”
“姑娘可愿同褚某谈谈?在下虽是个庸人,但也想为姑娘分担一二。”
说完后他瞬间被自己的话狠狠恶心了一把,妈耶,这些文人墨客为啥要这样讲话,酸死个人了,还是像师父那样有事说事没事打架才好。
月季轻轻摇了摇头,眼角噙着泪,拈着帕子的一角轻轻擦拭着泪水,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郎君有所不知,月季有一位青梅竹马,我俩两情相悦,早已在月老庙前私定了终身。我记得有一日,雨下得好大,他紧紧地抱着我,在我的耳边说,说......他想要我。”女子扯了扯锦帕,又落下泪来,“他想要,我便给了。”
“你说,我这般喜欢他,我的人,我的心,都给了他,他怎能弃我而去,他怎能负我!”
褚雁看着对面女子哭的梨花带雨的,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下一动,于是也学着夫子从前地模样,轻轻摇一摇折扇,编起故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