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负责采买的婆子进来请示今日的膳食。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不少面粉,都拿出来做成馒头面条之类的给大家充饥。” 许大少夫人想了想,又道,“对了,先熬几锅粥给大家当早膳,菜不够的话就把从金陵带来的咸菜都拿出来。现在情况特殊,我们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不能让大家饿着。” 那婆子应命下去了。 带着人负责内院的木樨刚刚巡视了一圈回来,闻言笑道,“少夫人不必为我等担心,最多明日一早危机就可解除,一日一夜不进食是没问题的。” “姑娘为了我等安危辛苦操劳,我一介妇人帮不上什么忙,饭食还是能够提供的。” 木樨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道了声谢就退了出去。 随着夜色渐渐降临,整个皇城再次陷入了更深的恐慌之中。大街上随处可见禁军、巡防营的士兵,朝中从四品以上的大臣自昨日午后进宫便没有再出来,命妇们也都被带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翊坤宫里,苏念坐在妆台前,手里拿着一只铃铛,手指一碰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娘娘。”芙蕖捧着凤服进来。 苏念起身在几名宫女的伺候下换上繁重的凤服,问,“太后出来了?” “是,正带着人往翊坤宫来。” “我们去政务殿吧!”苏念勾唇一笑,“这样才显得我们的正视不是?” 政务殿是早朝的地方,昨日早朝后,朝臣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围住了。 芙蕖会意地点点头。她们被困在翊坤宫一天一夜了,姐妹们早就手痒难耐。 “对了!”苏念突然停下来,将手中的铃铛交给芙蕖,“帮我重新打个络子穿上,赵谦说这是我娘给我的,就算不戴,也好好护着吧!” 要不是这一天一夜翊坤宫的人闲着没事干,苏念也不会让她们收拾箱笼,也就不会发现这只压在箱子底下的铃铛。 “娘娘?”芙蕖不赞成地抬头。 苏念笑道,“帮我守好翊坤宫,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忙完了我是要回来睡觉的!” “奴婢遵命!”芙蕖握着铃铛垂首道。 不费力气地解决了看守在殿内的禁军,果然在政务殿里见到了本来应该呆在家里的朝臣,苏念踩着一地尸体昂首挺胸地走上最高处,威仪自生。 她的身后,辛夷和夏玄立一人端着凤印,一人端着玉玺。 “娘娘若是一直这个样子,我就没事干了!”林立言低声对站在他旁边的许长泽道。这一天一夜,他已经成功地与许长泽说上了十句话。 许长泽有片刻的恍惚,他眼中的苏念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似乎又应该是这样。没等他想明白,已经被林立言拉着跟着百官一起跪下朝拜,高呼,“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监国三个月来,朝臣第一次如此诚心地喊出这句话。不得不承认,苏念在这个时候以这副姿态出现,相当于一颗定心丸。 “众爱卿平身!”苏念回以同样的认真。 “皇后好生威风!”百官还未起身,太后便在实华长公主和婉太妃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百官面面相觑,还是中书令带头向太后行礼。 太后拿了帕子擦拭眼泪,哭诉这些日子以来苏念对她的无礼之举,听得朝臣背脊生寒。 “皇后,自你入宫,哀家不曾为难与你,你竟然胆大包天囚禁哀家!”太后指着苏念很是激动,“你说,可是皇上与你撑腰!不然你何来如此大的胆子!” 苏念笑了,拉赵谦下水才是她的真实目的吧! “太后。”苏念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后,嘴角含笑,“您说我囚禁了你,可您确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政务殿。” “那是因为...” “而我受皇上所托监国,本该日日出现在政务殿,昨日却被困在翊坤宫,不曾出现,出现在这里的百官又遭到了囚禁!”苏念道,“究竟是谁囚禁了谁,相信众人心里很清楚!太后您说呢?” 夏玄立发誓,这绝对是苏念第一次叫皇上“皇上”,而不是直呼其名! “你颠倒黑白!”太后气得差点吐血,见过不要脸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 “母后,何必与她废话!只要拿到禅位诏书,看她还能如何狡辩!”实华长公主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却保养得如同二八少女,只可惜脸上狰狞的表情破坏了美感。 实华是恨透了苏念,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就那样死在了赵谦剑下,还连累国公爷降爵,让她在张家抬不起头,若非有长公主的身份,说不定已经被休弃! 实华的话一出,即使自认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朝臣也不淡定了,以中书令为首的一群老臣更是直接跳了起来,大骂实华口出狂言。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对本公主无礼!”实华被下了面子,很是气愤,说着一个耳光就要扇过去,被一直垂眉站在太后身后的宇文安拉住。 宇文安道,“长公主殿下请自重!于大人三朝元老,连先帝都要给几分面子,不是你一个公主就能随意教训的!” “实华!”太后也出言相阻,实华只得退了回去。 “先帝子嗣飘零,不知太后想要让谁接受禅位?”苏念朗声问道,宁王是不可能的,平王现在还在床上爬不起来,更不可能,其他的人都死光了。 “先帝生前曾有旨立肃王为储君,只可惜圣旨刚刚写好肃王便出事,立储一事便耽搁了下来。”太后将身后的一个少年推上前,“此子乃肃王独子,在唐家的护佑下长大,皇后觉得他可有资格接受禅位?” “家父昭熙帝二子肃王赵讯,生前受奸人所害...” 少年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红着脸将这一席话说得坑坑巴巴,听得苏念很是不忍,于是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小弟弟,你若真是肃王的儿子,你口中的奸人可就是你的叔父,作为晚辈是不该说长辈坏话的,更别说骂了。”当年肃王妃母子遇害,赵谦带着她去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替那母子收尸。 苏念说完,那少年更加紧张了,扭头去寻找人群里的张晗,张晗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少年见了神色更加惶恐。 “哈哈!如此小儿也妄想篡位!尔等将我大周朝当成了什么!”发话的是一个三朝老臣,如今在朝中虽然没掌握什么实权,却是从二品,天下有名的大学士。 “老匹夫!”张晗武夫出生,平日里最烦文臣,听了这位老臣的话怒而拔剑。 “铛”的一声,长剑被击落,捂着留血的手腕,张晗震惊地抬头,只见站在高处的苏念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利剑,剑上还滴着血,而他们几乎没看见她是怎么动手的。 张晗吓得后退了一步,为什么没人告诉他皇后有如此了得的身手。 如果此刻有江湖人士在场,一定会告诉他们,苏念手中那把剑,正是曾经震动整个武林的长风剑。 苏念只是武功不怎么样,但是轻功还是不错的,连萧绎都不是她的对手。 “太后。”苏念执剑而立,问,“本宫可以认为您这是篡位吗?” “当然是!”太后还没来得及回答,差点死在张晗手下的那位大学士就已经嚷了出来,紧跟着不少朝臣附和,倒没了太后说话的份。 苏念又问,“所以,就算我杀了你,也没有任何错对吧?” 她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中书令恨铁不成钢,用眼神控诉她,“这种事直接动手就好,说出来反倒不好动手!” 太后更是一惊,她比旁人更了解苏念,知道她不是说说而已,下意识地回头去寻找庇护者,张晗伤了手腕,已经连剑都握不住,实华和宇文清婉两个弱女子什么也不能做,宇文弧先前受的伤还没好,现在还吊着胳膊。 突然一股恶臭传来,众人低头,只见那个所谓的肃王遗子已经吓得瘫软在地,而且失禁了,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少年终于忍不住放声哭出来。 这个时候,苏念动了,手里还握着带血的长剑,一步一步走下来,太后吓得连连后退,口里嚷着,“来人,来人,护驾!护驾!” “别哭了!”苏念弯身递给少年一张帕子,道,“你爹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会气得从坟里爬起来的!” 或许是苏念的态度太温和,也或许是她的话太有冲击力,少年真的止住了哭声,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苏念起身不再管他,看向被几名禁军护在后面的太后,举起长剑,剑尖所指,人人胆颤。 “你们连自己拥护的王都不管了,还谈何篡位?” 辛夷发誓,她真的不想笑的,可是忍不住啊!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一个大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