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襟微微掀开,露出线条极美的锁骨。 那一股清香更加馥郁。 我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好香。” “我母亲原是草木之体得道成仙的。”难为他耳力极好竟听见了。 “难怪你生得这般花容月貌。。。”黑暗中我也能感觉出他眼风似刀,狠狠的剜了我一下,慌忙改口“丰神俊朗,我,我是说丰神俊朗。” 他却也不再理会我的贫嘴,轻轻褪去衣衫,赤坦出上身。 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他半是询问,半是调侃的说道:“你可看仔细了?” 原来冰肌玉骨并非专为形容女子。 配的上这个词的男子更是美的动人心魄。 宽阔饱满的胸肌,修长有力的腰肢,无一不展示着力与美的极致。 他虽没有穿衣服,身上那股出尘之气却不减分毫,反而更添了种别样魅惑,教人不敢逼视。 我却顾不得小师弟的调侃,老着脸仔细看了看他左肩,肌肤紧致,伤口处隐隐只一丝红线,若非细看,再瞧不出。 的确是无大碍了。我轻轻松了口气。 这个举动落在小师弟幽潭般的眼眸里,那幽潭却似荡起了一丝温柔的涟漪。 这是什么?我忽然看到他胸口处有东西隐约闪烁着荧光,却是粒珍珠大小的珠子悬浮在半空。我好奇的伸出手去,触手温润。 不料一摸之下,那珠子中突然飞出了一串淡绿色的光点。 在屋子里幽微的光线下,飞舞回旋,仿佛夏夜山中流萤。 那些光点似乎在慢慢变大,中间隐约可以看到有山川景物,人影幢幢。我正待细看,突然所有光影倏然而没。 许是领教了我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不待我出声相询,小师弟清冷的声音便如梦呓在我耳边响起:“这不过是我用法术炼成的一个小玩意。可以储存记忆。有些不愿意忘记的事和人,想的紧了,可以拿出来看看。” 不愿意忘记的事和人?那些光点里藏着怎样的前尘往事? “所以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忆尘珠。” 我还期待他再说些什么,却见他穿好衣衫,唇边难得的挂了一丝微笑:“如此,你可容我安睡了吗?” 我醒悟过来,我还赖在人家床上。讪讪一笑,赶紧麻溜的躺回自己床上去了。其实这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早已疲倦不堪。头一沾枕,便沉入了梦乡。 全然不知道,那小师弟却并未如我一般,酣然入眠,而是拿着那粒忆尘珠,怔怔得不知在想什么。 如水的月光照着他绝美的侧影。 却又是为了谁风露中霄? 第二天一早,我睡意正浓,突然觉得脸上有凉意掠过。朦胧里睁开眼,却见小师弟负手而立,意态闲雅。 “从今天起,你随我一起修炼吧。”语气霸道决断,绝无半分商量的语气。 “凭什么呀?”我睡眼惺忪的嘟囔着 “因为我以后都不想再以身涉险,”顿了一顿,他轻轻接着说到“救你。” 我脸倏得红了。想起昨夜情形,确是万分危急,若小师弟晚到一刻,我却不敢去想后果。而以小师弟身手,若非顾及我的安危,断不致被那穷奇伤了左肩。 “好吧,好吧”我边欠身打着呵欠边坐起身来,继续嘟囔道“师傅他老人家都没这么管束过我,你说咱们俩谁才是师兄啊?” 小师弟笑而不答,转身却向屋外走去。 我一边穿上鞋追出去,一边大声嚷道:“当然我是师兄啦。看在你昨儿也算帮过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陪陪你吧。” 从此以后,我也随那小师弟早起晚归,日夜用功。初时不惯,我却也咬牙忍住。我非石木,也知小师弟用心,是怕我一人游荡,修为不够再遇危险。经此一劫,我也把以前对修为一道的轻慢之心稍稍收敛了许多。 两人同宿同行,日渐亲密了起来。我才慢慢觉得小师弟除了修仙问道,于那旁门左道,嗯,我是说诸如琴棋书画,品香论茶,煮酒观星之类,也是无一不精。甚至于对那衣食住行的点滴之处,也是眼光独到。品味之高,连我那眼高于顶的三师兄听我转述过几次小师弟的见解后,也是为之折服,击掌赞叹不已。 他这一身的本领见识是从哪里而来?他却是甚少提及。我只知道他的厨艺确是得自他母亲乳母的传授,包括那年我想吃的云丝糕。 我后来才知,小师弟的身世甚为离奇。他母妃是在冷宫生下的他,从他一出生,就有谣言说他并非天君亲子。就连天君的怒火都无法烧尽那些野草似的谣言,它们总是在空庭殿角悄悄滋生蔓延。而小师弟的童年乃至少年时代便是伴着这些谣言和白眼长大的。 对于小师弟来讲,自己的童年整个就像沉在幽深黑暗的深海中,黯淡压抑。而为数不多的去冷宫探访母亲的记忆,就像穿透这深海的几缕阳光。 那个深居在冷宫的女子,绝美的面庞,清冷的香气。裹在各色精巧绝伦的□□霓裳中,却殊无一丝笑意,除了看见他的时候。 幼小的他读不懂母亲眼里哀怨的忧伤,只依稀记得母亲每每拂过自己面庞时冰凉的指尖,像一声声的叹息。 虽困居冷宫,吃穿用度却是世上无双的精致奢华。 那些精巧繁琐的器具,世所罕见的珠宝饰物是他在天后宫中也从未见过的。 却挡不住母亲的生命力像一株无根的植物般枯萎下去,除了和他相处的时候。后来天帝下旨特许他日日前去陪伴母亲。 那些深宫寂寞的时光,是母亲慢慢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写诗书隽永,涂落纸云烟。琴弦低鸣,拨弄中婉转了无数个春天。黑白进退间,陷落一座城,一个生香尘世,便是胜负成败又如何?不过是皓腕起落,幽幽的袖底风罢了。 很多次,他似乎有种错觉,殿外有人窥视。说与母亲听,换来的却是唇边一抹凄绝的笑意和半日恍惚“不会的,那个人不会来的。” 后来再也不问。 直到他三百岁那年,毫无征兆的,有天他去见母亲。却见母亲华服盛装,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凛冽的美。 “若我不能再继续陪伴于你,你,会恨我吗?” 他摇了摇头,却轻声问道:“可是你为什么不再继续陪我了呢?” 没有回答,他只记得母亲把自己紧紧拥入怀中。滴落的泪珠如雨,濡湿了他的脸。轻柔的声音仿佛是从极高极冷的半空飘来的,是母亲对他最后的叮嘱: “我的孩子,你要不断的,不断的强大自己。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你的一生,一定要比我幸福。” 第二天,他再去时已是人去殿空,只余得空气中一抹冷香,如诉如泣。 天宫的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帝景泰年,罪妇雪氏娇蕊,卒。帝惜其子沅冰尚幼,复其位。帝辍朝三日。” 这一切的一切,他自己都觉得迷离扑索,又如何说给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师兄听? 自母亲不在那日,他便弃了一切,专心修道。却不料在这昆仑山中,竟与我慢慢投缘。偏偏我又酷好那琴棋,于那茶酒诗花之道爱之心切。 少年时光中那些最温馨的片刻,原以为都已遗忘的干干净净了。却不料复又在心田抽枝发芽,开出花来。 闲暇时分,免不了多少也和我谈及一二。却对我的那些刨根问底儿,一概略过。 我想起二师兄托人问来的那张纸条,一面感叹那天帝锦妃究竟是何等样玲珑心意,锦绣才情的女子,才有得小师弟这般人材,一面也体谅他幼年丧母,心下愈加怜惜。 山中岁月,遇此良伴,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