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琬琰颤抖着去碰她的衣袂，仿佛是为了确信她的存在，又怕她碰一下便散了。他低下头，如同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璇玑啊，你是原谅我了，对么？你不要再走了，从此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别人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我每夜都来此处，你从未入梦，我知道你是怪我了。”

他流泪向前，她沉默不言。他的眼神里是这般温柔迷惘的幻象，她却被他的悲伤逼得透不过气来。

倒在榻上的一刻，身下的女子眼中有不可名状的失落倏忽而逝，而琬琰突然一滞，她尚未回过神，已经被冰凉的龙鳞抵在了颈上。

他眼中的迷惘尽数湮灭，没有想象中的愠怒，只有无边无际的寒意：“说吧，你是谁？”

女子眸中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坍塌下去，她揭下其实很是拙劣的面具，泪水纵横。

江蓠。

或许就这样死了吧。她从未天真地认为自己有所倚仗，他是她的劫数，她认了。不如死了，那个赚得他最盛大宠爱的女子已经去了，三宫六院的女子皆欲取而代之，唯有她，品得了那一分兔死狐悲。

章王恹恹地放开她，道：“莫再做这般愚蠢的事。迷香可以令朕神志不清，面具与衣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与表情。但朕认得她的。远远不止这些。”

他忽而有些自嘲地说道：“还是险些叫你们成功了。但她果真是死了，到死都不会与朕有半点关系。”

江蓠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谈论着另一个人，闭上眼睛，声音凉凉：“皇上认得她，却不认得臣妾。”

她是任性了，可章王也没有如她预想的一样勃然大怒。他甚至反而愉悦起来，仿佛这话是莫大的赞美似的。

他站起来，细细端详江蓠的衣服：“其实，还是挺像的。你如今管着后宫，不如叫她们都作玉华宫的打扮吧！”

江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良久，轻轻地应了下来，昏昏然地走了出去。

顾琬琰静静地看着那抹白色的背影消失，转身去了屋后的荷塘边，将手中捏着的红笺连着悼文细细烧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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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已经到江南了。

冷宫无故走水还烧死妃子本来是很隐秘的事情，朝堂中尚且讳莫如深，民间更是不会对冷宫弃妇有所关注。然而陆璇玑身份毕竟非同寻常，而且陆家即使远离了漩涡中心，对于她的情况也保持着最密切的关注。是以当那天夜里变故发生——或者说当陆璇玑最后一次远远地凝望着洛阳陆家时，比朝臣所知更为详细地记述下这个悲剧的密信，已经快马加鞭地飞往南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