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阶之下，一人疾趋而来。朔方急函，将众人钉在了原地。章王扫了一眼那封显然是十万火急的信，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有娀南犯，且有一支自称前鲁国王室的兵力相助，要我章国交出幼年流亡后失踪于此地的鲁国四公主，且恢复他们十三年前的封地范围。”

殿中立即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有大臣忿忿说道：“有娀氏族果然图谋不轨！什么鲁国四公主，那么多年了谁听过？谁知道在哪里？章国又不似它弹丸之地，而且他们野蛮无礼向来就不在乎什么血脉尊卑，如今有娀氏自己的血脉都乱成了万俟氏，要找个十三年前就生死不明的人，根本就是借口！如果他们只要封地，也不可能和要找回尹氏血脉的鲁国余孽联手！”

“那鲁国王室，不会真没死绝吧？十三年了还敢兴兵，真是以卵击石！”

文臣不以为然，武官却有些嗅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圣上，有娀南犯，鲁贼不死，结盟之下迅猛如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年轻人眯起眼，直直地看向殿外一块青蓝色的天空：“不论他们有多少本事，朕手中的江山，他们一草一木都拿不走。”

“褚将军。”

“在！”正专心致志掏着耳朵的褚云一个激灵，大声应道。

琬琰方才便看出他细细听着众人议论，不置一言，沉思犹如入定，突又有豁然开朗的表情，之后才漫不经心起来。“朕令你速从军中选出精兵操练，前去支援东北面溃退的队伍！”

“不知皇上给臣几人？”

“这便看你自己了。”琬琰并不在意他取走多少兵力，只要他真有统帅三军的本事。当初陆炎将这个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庶民夸上了天，说他若用得对，必是“上马能击胡，下马草兵书”，此时不试，更待何时？

褚云似乎也明白他的意思，对于这一战隐隐流露出期待。顾琬琰冷眼看着，不由得记起前几日那一连串惊变。陆家走时他有意任用了褚云，以为这必定是陆家的人，孰料自己派人去查时，却说褚云与陆家往来不多，这种情况，要么陆炎真的胸襟宽阔慧眼独具，要么就是有更见不得人的隐秘交集。他用的是自己的暗卫，都是他从小为自己找的影子，他相信自己的影子甚于任何人。

如此，他更想看看，褚云是否真的有打动得了陆忠父子的本事。

———————————————

玉华宫中，袅娜着香篆的青烟。长发垂地的白衣女子立于纱帘之后，隐约可以见到纤瘦的身影。空气中弥散着甜丝丝的气息，令人心醉意弛。

意料之中地，玉阶上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那声音在门外停了停，又愈来愈近。来人径自在屋中坐下，自窗口望着后园的荷池。一个月来，日日如此，那初露花苞的荷花，有一半已经开满了。他走到案前，正欲提笔抄写昨夜未写完的经书，里屋突然传来幽幽的叹息声：“公子，您要写到何时呢。是寄与臣妾么？”

琬琰回过头，疲惫的脸上是茫然的表情。珠玉丁当，帘子掀起，露出一张倾城明媚的面孔。顾琬琰涣散的目光逐渐化作欢喜，他站起身，几乎是随意地扔下笔，疾走到女子跟前，又突然站住，喃喃地问：“璇玑……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么？”

她只是深深地凝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