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那些日子,被人们称为青春岁月。 而在青春里,最神奇的大概是你与一个看似永远不会与之产生任何交集的人,却渐渐发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且他将影响你未来的选择和生活。 而这一切,却需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被当事人知晓,变成记忆里最艳丽的片段。 看完电影,伶笙与许彦又在放映厅坐了一会儿,这才一前一后走出影院。 姆妈适时发起电话轰炸,询问伶笙今日怎还没有回家。 伶笙早早通知三叔,今日不用来学校门口接她。 却偏偏忘记了,还有一个唯恐自己又醉酒晚归的姆妈没有事先搞定。 她接起电话,放柔声音,乖巧地与姆妈保证很快便回家去。 许彦便在一旁等她,见她脚不安分地踢着路边石子,头微微低垂着,露出脖颈后一小片白皙皮肤,就像是一只娇养的白天鹅。 伶笙迅速结束一通电话,转身寻找他。 他侧身靠着影院门口见证几个世纪城市兴衰的老树,见她回过头来,扬一扬眉,依稀带几分浅浅笑意,身后是来来往往的车流,脚下有星星点点飘散烟灰,眼眸晶亮如同皎月,下颌线条分明,仿若精心雕琢。 她一时间便沉溺于这风姿绰约的景色里,竟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金属打火机在许彦手上转动几下,突然机盖被挑开,蓝色黄色火焰一齐叫嚣着蹿起来,照亮了他的脸。 “要回去了吗?”许彦的脸被隐藏在火焰之后,只有一双眼,弥散着淡淡的柔光,他拿开嘴边的香烟,摁灭在树干上,抬脚便向伶笙走过来。 “九点前回去便无事。”伶笙被他注视的时间长了些,少女面皮薄,总归是觉得有那么一丝不自在,脸颊也渐渐发烫,只好装作不经意地撇开目光,去看对街那时常变幻的电子广告牌。 许彦笑着道:“离九点还有两个多小时。” “不如我请你喝杯咖啡,”伶笙看他一眼,梨涡浮现,眼眸清亮,“当做是你请我看电影的谢礼。” 许彦被她这一副礼尚往来的模样逗笑,想拒绝却又多了一分隐秘的心思,下意识便点了头。 小牛皮鞋敲打地面,叮叮咚咚引来不少目光。 室外咖啡棚里,伶笙手上抱一杯焦糖咖啡星冰乐,穿一身干净校服,碎发从耳边滑落,跟随者晚风轻吻她的脸颊。 许彦坐她对面,身子微微后仰,露出精致下巴,颀长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棕褐色木制桌面,一双眼眯起,抽烟气最淡的蓝莓味香烟,尼古丁钻进鼻间,蹿进大脑,有一瞬间的迷醉,连带起心跳短暂加速。 伶笙在一旁喝星冰乐,百无聊赖,突然拿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偷偷对准许彦。 许彦碰巧侧过头,白皙俊秀的面容上染出斜阳晚照的红与黄,以及落日坠入云下的绮丽。 手机轻轻地“咔嚓”一声,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一张用老式极低像素手机摄像头拍出来的艺术大片便被伶笙悄悄保存进了相册里。 一杯星冰乐很快见了底,伶笙从手腕上取下两根发绳,将头发扎成利落清爽的马尾。 许彦靠在椅上,右手撑住侧脸,一双狭长的眼带着闪闪烁烁的光,轻轻巧巧打量她,道:“这样很好看。” 伶笙存了心思去逗弄他:“那我之前的样子不够好看?” 许彦像是老旧机器,突然卡壳,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挽救,道一句:“不是。”便立马又闭上了嘴,闷头搅动面前咖啡。 伶笙不觉发笑,眼前这个人,情商低得简直让人担忧。 她一手撑着头,凑到他耳边,像是古老神话中的海妖,声音卷上几分诱惑与哄骗滋味,留下无限遐想,“我是不是怎样都好看?” 天色渐暗,风依然轻轻拂过他的脸。 她本就是一双月牙般的眼,弯弯的弧度,亮晶晶的,透出一股被保护得很好的娇嗔天真,明明是哄骗的话语,却被她说出几分撒娇意味,令他的心被填满不知名情绪,莫名的不真实感。 许彦垂下眼眸,低声回答道:“嗯。” 少女见他别扭模样,笑得灿烂,忍不住伸手掐一下他的脸,弯弯的眼睛里全然都是他的影子,一抹笑在嘴角,像是星冰乐里的焦糖,甜得发腻。 坐到七点三十分,许彦看一眼手表,起身见伶笙还在发呆,便下意识拉了她的手往外走。 路灯通通点亮,川流不息的人潮车流,灯火璀璨,时间变慢。 “我送你回去,”他低头看她,语气不容置疑,“打车吧。” 伶笙全部注意力通通放在那只与他接触的手心,心脏火热滚烫,仿佛下一秒就要沸腾起来。 他倒是没注意,只一心想着将她平安送回家去。 “坐巴士吧,也挺方便。”她声音纤细,一本正经地与他商量,心里却偷偷算计着如何延长她与他相处的时间。 许彦想了想,答道:“好。” 他似乎忘记还牵着她的手腕,竟也不放开,慢悠悠走过人行道。 对面大厦灯牌亮光倾泻下来,包裹他与她愈发靠近的身影,到最后,几乎快要合成一道浅浅光晕。 普通寻常的一个港夜,从旺角开往九龙塘的6路巴士上来两个高中生,少年清瘦挺拔,穿着一双帆布鞋,校服裤子向上轻卷,头发微微挡住眼角,眉眼俊秀,后上来的是一个小姑娘,深褐色头发扎成高辫,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一笑起来,侧脸便漾出浅浅梨涡。 巴士里乘客挺多,她手里拿一个菠萝包,上车后,把菠萝包递给少年,随后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车厢里。 每次停车时,少年都会伸手,小心翼翼又不送声色地用双臂将小姑娘护在怀里。 有一些夜晚类似酒醉,在昏昏沉沉当中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同,变得让人沉迷。 许彦在与伶笙告别时表现的十分沉默与冷静,实则心里早已翻涌出惊涛大浪。 她是夜里一株干净美好的月桂,眼眸盈盈挥发出几多香气,逼他坠进旖旎景色里。 他喜欢她有十分,但向来只表现五分,余下五分藏在心底,只等某一天能鼓起勇气一并打包献于她。 这是种十分矛盾的心态,他想要拥有她,却又怕无法将她奉在枝头,时不时夹杂在心头的不堪与自我厌弃是他尚清醒时候对她最隐秘的情意。 那晚回到家,他与她道完晚安,出门点烟。 火焰擦过,白色烟雾缭绕在风里,有股名叫爱情的气息在空气中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