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闻言,就暗自点头道:“那几个遇僧,都被色欲引诱,所以伤了性命。他如今也来哄我。”就随口答应那妖精道:“娘子,我出家人年纪尚幼,却不知什么交欢之事。”女子道:“你跟我去,我教你。”行者暗笑道:“也罢,我跟他去,看他怎生摆布。”
他两个就搂着肩,携着手,一起出了佛殿,径至后边的园里。那怪就把行者使个绊子腿,跌倒在地,口里只管“心肝哥哥”的乱叫,又伸手就去掐他的臊根。行者就道:“我的儿,真个要吃老孙哩!”
那怪冷不防,却是被行者接住他的手,使了个小坐跌法,把那怪一辘轳给掀翻在地上。那怪口里还叫骂道:“心肝哥哥,你倒会跌你的娘哩!”行者暗算道:“不趁此时下手他,还到几时!正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他就把手一叉,腰一躬,一跳跳起来,现出原身法象,抡起金箍铁棒,对那妖怪劈头就打。那怪见行者变成本相,倒也吃了一惊。她就心想道:“这个小和尚,这等利害!”又仔细一看,却是原来是那唐长老的徒弟姓孙的。
只是她也不怎么惧他。至于说这精怪是什么精怪金作鼻,雪铺毛。地道为门屋,安身处处牢。养成三百年前气,曾向灵山走几遭。一饱香花和蜡烛,如来吩咐下天曹。托塔天王恩爱女,哪吒太子认同胞。
也不是个填海鸟,也不是个戴山鳌。也不怕的雷焕剑,也不怕吕虔刀。往往来来,一任他水流江汉阔上上下下,那论她山耸泰恒高?你看她月貌花容娇滴滴,谁识得是个鼠老成精逞黠豪!
她自恃神通广大,便随手架起一对双股剑,叮叮当当的响,左遮右格,随东倒西。行者虽比她强些,却也捞她不倒。就见阴风四起,残月无光。
他两人,在后园中这一场好杀阴风从地起,残月荡微光。阒静梵王宇,阑珊小鬼廊。后园里一片战争场:孙大士,天上圣毛宅女,女中王赌赛神通未肯降。一个儿扭转芳心嗔黑秃,一个儿圆睁慧眼恨新妆。
两手剑飞,那认得女菩萨一根棍打,狠似个活金刚。响处金箍如电掣,霎时铁白耀星芒。玉楼抓翡翠,金殿碎鸳鸯。猿啼巴月小,雁叫楚天长。十八尊罗汉,暗暗喝采三十二诸天,个个慌张。
那孙大圣精神抖擞,棍儿使得没有半点差池。妖精自料必然敌他不住,就忽然眉头一蹙,计上心来,抽身便往后走。行者喝道:“泼货!那走!快快来降!”那妖精只是不理,直往后退。
等行者赶到紧急之时,她即将左脚上的绣花鞋脱了下来,对着吹口仙气,念个咒语,叫一声:“变!”那鞋子就变做了她本身的模样,也使两口剑舞将来,继续迎战行者,她的真身却是一幌,化做一阵清风而去。
这却不是三藏的灾星到了?她便径直撞到方丈里,把唐三藏摄将去云头之上,杳杳冥冥,霎霎眼就到了陷空山,进了无底洞,叫洞内的小的们安排素筵席,准备成亲。
却说行者斗得心焦性燥,就闪了一个空,一棍把那妖精打落下来,却发现只是一只花鞋。行者晓得已经中了她的计,连忙转身来看师父。那还有个师父?只见那呆子和沙僧都在口里呜哩呜哪说什么。
行者一时间怒气填胸,也不管什么好歹,捞起棍来就一片打,连声叫道:“打死你们,打死你们!”那呆子慌得走也没路走,沙僧却是个天庭的卷帘大将,见得事多,就软款温柔,近前对行者跪下道:“兄长,我知道了,想你要打杀我两个,也不去救师父,径自回家去哩。”
行者喝道:“我打杀你两个,我自去救他!”沙僧笑道:“兄长说那里话!无我两个,真是单丝不线,孤掌难鸣。兄啊,这行囊马匹,谁与看顾?宁学管鲍分金,休仿孙庞斗智。自古道,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须教父子兵,望兄长且饶打,待天明和你同心戮力,寻师去也。”
行者虽是神通广大,却也明理识时,见沙僧如此苦苦哀告,便就回心道:“八戒,沙僧,你都起来。明日找寻师父,却要用力。”那呆子听见行者饶了他,恨不得天也许下半边,道:“哥啊,这个都在老猪身上。”
只是兄弟们在这庙里思思想想,那曾得睡,恨不得点头唤出扶桑日,一口吹散满天星。
三人一直坐到天晓十分,就收拾了要走,早有寺僧拦门来问道:“老爷那里去?”行者就笑道:“不好说,昨日对众夸口,说与他们拿妖精,妖精未曾拿得,倒把我个师父不见了。我们寻师父去哩。”
众僧闻言,就害怕道:“老爷,小可的事,倒带累老师,却往那里去寻?”行者回道:“有处寻他。”众僧又叫道:“既去莫忙,且吃些早斋。”连忙端了两三盆汤饭来。八戒尽力吃了个干净,说道:“好和尚!我们寻着师父,再到你这里来耍子。”
行者吩咐道:“还到这里吃他饭哩!你去天王殿里看看那女子在否。”众僧回道:“老爷,不在了,不在了。自是当晚宿了一夜,第二日就不见了。”
行者问说心中大定,就喜喜欢欢地辞了众僧,着八戒、沙僧一起牵马挑担,径往东走。八戒问道:“哥哥差了,怎么又往东行?”行者回道:“你岂知道!前日在那黑松林绑的那个女子,老孙火眼金睛,把他认透了,你们都认做好人。今日吃和尚的也是他,摄师父的也是他!你们救得好女菩萨!今既摄了师父,还从旧路上找寻去也。”
二人闻得此言,就叹服道:“好,好,好!真是粗中有细!去来,去来!”三人急急地到了黑松林内,只见那云蔼蔼,雾漫漫石层层,路盘盘。狐踪兔迹交加走,虎豹豺狼往复钻。林内更无妖怪影,不知三藏在何端。
行者十分心焦,就掣出棒来。摇身一变,变作那大闹天宫的本相,三头六臂,六只手,拿着三根铁棒,在林里一阵辟哩拨喇的乱打。八戒见了,就对沙僧道:“沙僧,师兄着了恼,寻不着师父,弄做个气心风了。”
原来行者足足打了一路,却是打出了两个老头儿来,一个是山神,一个是土地,上前跪下对行者道:“大圣,山神土地来见。”八戒就道:“好灵根啊!打了一路,打出两个山神土地,若再打一路,连太岁都打出来也。”
行者也不理八戒,只是问二神道:“山神土地,汝等这般无礼!在此处专一结伙强盗,强盗得了手,买些猪羊祭赛你,又与妖精结掳,打伙儿把我师父摄来!如今藏在何处?快快的从实供来,免打!”
二神见他凶神恶煞,就有些慌了,道:“大圣错怪了我耶。妖精不在小神山上,不伏小神管辖,但只夜间风响处,小神略知一二。”行者道:“既知,一一说来!”
土地就道:“那妖精摄你师父去,在那正南下,离此有千里之遥。那厢有座山,唤做陷空山,山中有个洞,叫做无底洞。是那山里妖精,到此变化摄去也。”
行者听了土地之言后,也暗自惊心,喝退了山神土地后,收了法身,现出本相来,与八戒沙僧道:“师父去得远了。”八戒就道:“远便腾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