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锦昱看着父子俩一唱一和,勾唇回了句:“无妨。”
皇帝怜爱地拍了拍小孩的肩膀,“霖儿暂且出去玩,父皇与你皇叔有事相商。”
待小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皇帝蓦地转身,大步迈向前方正中的紫檀龙纹御案,一如往常的高高在上。
他拢了拢袖,问:“御弟,朕听说你前日遇袭,可还好?”
“无碍。”帛锦昱面色不改,回得清清淡淡。
皇帝似乎并不在乎这问题的答案,紧接着问:“那皇后给你精心挑选的美人儿可都满意?”
“自然,恳请陛下一定代臣弟给娘娘道一句感谢。”
皇帝倏地握紧手中的琉璃茶盏,目光看似不经意扫过帛锦昱的双腿,停留须臾,才缓缓放下了茶盏。
他这至尊之位来得曲折,按理说,本无需对幼弟对此提防算计,但怎奈他这幼弟偏偏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外家乃将门,虽已渐人丁凋零,但在军中仍存很大威望,特别是六年前与北疆的那一战,实在赢得漂亮,力挽狂澜,英勇无畏,举国皆赞誉。
他嫉妒,疯狂地嫉妒。
三年前的那一场家宴,他赌上所有,终将那个暗中筹谋了多年的计划付诸行动。计划很成功,他如愿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唯一的遗憾,是喝了毒酒的帛锦昱并没有因此丧命,而只是无药可医,缠绵病榻。
那时候他不甚在意,想想,曾经军功卓绝的战神变成了一个不良于行的废物,还要对他俯首称臣,岂不更快哉?但没得意多久,他又隐隐听了些传闻,说宸王府周围偶有铁卫军出没,这迫使他不得不对帛锦昱存着忌惮,时时关注着宸王府的动向。
好在三年过去,帛锦昱没什么大动静,倒是病得越来越严重,凛冬病发时昏迷的日子一年较一年长。
可今年却变得诡异,帛锦昱仅昏迷了三日便醒来。
他只能先让皇后以见长公主为由,宣了宸王妃,又暗中派出刺客试探,但这一场交锋,他无法确定帛锦昱手里掌握着的神秘势力究竟如何,所以,只能再送去赏赐,示好一番,让帛锦昱自己主动上门谢恩。
而此时,他看着那张让他嫉恨又忌惮的脸,竟觉得气色比先前还要好上许多,不由后悔下了赐婚的旨,想来京中百姓及钦天监关于那时家小女天生好命格的传闻并不纯是无稽之谈。
好在方才借霖儿的一番假胡闹真试探,算是确定了一事,便是帛锦昱的腿是真不能行走。
他松了口气,也敛起心思,一口饮下盏中温茶,才回道:“御弟客气了,今后若还有其他想要的,只管提给朕。”
这虚情假意的脸,帛锦昱多看一刻,便要费力压下心底不断翻腾的恨意与嫌恶。既已为昨日的赏谢了恩,便不打算久留,接上皇帝的话,说:“臣确实还有一不情之请。”
“哦?”皇帝的面上现起一抹微讶,他其实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帛锦昱会真的提要求,“御弟你说。”
“内子前日在皇后那里尝了枣泥酥饼,一直念念不忘。”
“这有何难,朕让薛林现下就去备上几盒。”
“不用。”帛锦昱抬起脸,在皇帝略含疑惑的注视下,幽幽道:“两盒足够,再多就腻了。”
言罢,皇帝眉峰一凛,又极快掩饰好,淡淡一笑:“自然。”
从皇宫回到王府,帛锦昱本想先将枣泥酥饼送去给某个人,但军中有事,急于与幕僚商讨,再一耽搁,回房时,已然夜色弥漫。
还在远处,他的目光就定在了窗牖上,暗黄的烛光将她不停走动的身影,衬得朦胧而灵动。
少焉,那道身影蓦然停下,继而消失了个无影踪。
他来到门口,便看到她往前冲了两步,然后又不知为何突然停下,背着手扭着头,就是不看他。
他微挑了眉,明知故问:“在等我?”
“谁谁说我在等你了。”时新张口就反驳,“我等的是枣泥酥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