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花柳界艺伎死亡案(十九)(1 / 1)特殊搜查课案件记事簿首页

阿锦借予小纯的樱花簪由琥珀制成,通体剔透。在交予小纯时,阿锦在花簪上格外施了术法,并告知说,当需要的眼泪将出现时,花簪会给予提示。    不管怎样,有提示总比在茫茫吉原里大海捞针来强得多——尽管酒吞领着几人在吉原里转了许久,也没见花簪有什么反应。    几人中,自然酒吞是在前头领路,小纯紧跟在酒吞身后,而上杉和八岐落后小纯一点距离,分列在她左右两边。倒也不需要商议,似乎自然而然就有了这样的默契——将小纯护在正中,找眼泪的同时更注意着自己周身的动静,免得没将小纯母亲救下来,又将小纯折在这里。    上杉暮忽然想到一个疑点,便问酒吞:“既然你说此处灵力妖力皆是无用,那为何阿锦还能施术呢?”说着看向小纯手上的花簪,“那所谓的提示,应该是某种术法吧?”    上杉暮说这话的时候,未压低声音,也未背着小纯。虽然特搜课的保密条例有规定,不允许普通人知道妖魔鬼怪的存在。但小纯已来到了吉原夜这个不合现世常理的地方,事已至此,也没必要瞒着掖着了。况且上杉暮早已想好,待此间事了,便带小纯去五十岚那边喝杯茶,让五十岚抹去小纯这段记忆。    只是有人欲取小纯性命这点,上杉暮不打算点明。或许以后她会以其他的形式暗示小纯,让她注意自身安全,再让藤原君义或者安倍森罗为小纯做个强力的护身符什么的,但不应该是现在。    且不说小纯如今满心牵挂母亲的安危,当下并不是个告知她的良机,更因为恐惧往往能让人失去理智,出现一些反常的行为。要取小纯性命那人定是有备而来,现在尚不知那人到底要如何行动,若再给小纯这边添上了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可能会被对手趁虚而入。好在酒吞和八岐似乎也是抱着如此想法,并不多言。    酒吞这时回答道:“阿锦与我们不同,她是念,用的自然是‘念’的力量。此处本就是由执念开辟的空间,灵力妖力无用,但念之力却可以自如使用。”    酒吞听懂了上杉暮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接着道:“因为阿锦是念,所以她没有血。”    上杉暮和八岐闻言俱是点头,神色一松。如酒吞所言,念是没有血的,而小纯后颈的妖文需以血来催动,故而下手的那人并不是像阿锦那样,由‘念’组成的活物。换句话说,那人来到吉原夜,也就真的是普通人一个。    小纯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们,似是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上杉暮只笑笑,并未作答解惑。    这时八岐忽然停下脚步,说道:“我有一个主意。”    几人便停下来,齐齐看向八岐,尤其是小纯,眼里仿佛闪着光。    八岐道:“与其这么大海捞针,不如请君入瓮。”    小纯疑惑地看着他:“请君入瓮?”    只见八岐将众人往回带了几步,带到名为“张见世”的牢笼前。前排的游女尚且端坐着,后排的游女就必须站着了。她们脸上都扑了一层廉价的粉,仿佛货架上的布偶娃娃一般,也不出声,只静静地看着栏杆外的人。    “你们看她。”八岐指着其中一个游女。那游女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却如死水一般,了无生气。她应当是注意到了八岐,却连一个眼神也懒得赠与。    上杉暮却注意到那游女一直在看着一个方向。她便顺着游女的目光望过去,却看见一个男人。那男人在另一处张见世前挑挑拣拣,过了片刻,似是没有挑到满意的,又摇摇头走过来。    上杉暮便忍不住又看向那游女,却悲哀地发现,随着男人一步一步走过来,游女的双眸仿佛一点一点被点亮,慢慢地有了生气,眉梢眼角不自觉带了笑,竟给人神采飞扬的错觉。    吉原夜里的这些鬼魂,大多是不记得自己已死的,只认为自己还活着,也就在这个执念开辟的空间里,日复一日地经历着生前的片段。想来这游女,生前定是深爱着这个男人。    酒吞见状,则嗤笑了一声:“可怜又愚蠢的女人。”又道,“你说你有主意,难道只是让我们来看戏不成?”    八岐道:“不管在哪里,辜负爱人都不是一个好行为。”说着捏捏拳头,“如果能让那人悔悟到痛哭流涕的程度,不就有‘愧之泪’了吗?”    上杉暮看了眼八岐的拳头,点头赞成:“有道理。”    说完,在八岐之前冲了出去,揪起男人的衣领一下将他掼到地上,在男人反应过来之前,反剪他双臂。男人一下哀嚎出声:“你做什么……”话未说完,上杉暮又一脚把他的脸踩在地上,男人便老实了,只在嘴里哼哼唧唧的。    游女自栏杆后担心地张望着,忍不住出声:“你们……”    八岐却打断她,问道:“你叫什么?”    游女一愣,还是回答了:“被卖到这里之后,楼主给我起名若紫。”    小纯忍不住走到男人跟前,愤怒地说道:“我们这些外人都能清楚地看见若紫小姐眼中的情意,可你把她当成什么了!是货物还是玩偶!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这时四周已因这热闹围上了不少人,他们本来还好奇男人因为什么恩怨被踩在地上,结果听完小纯口中的原委,不由大笑:“在吉原里说什么情意。”    就连若紫也着急地看过来,对上杉暮道:“这位小姐,请您松开他好吗?不是这样子的,不是这样子的,因为……”    若紫忽然说不下去了,上杉暮也无意再听,只环视四周,见八岐在小纯身侧护卫,而酒吞抱着双臂,亦在注意着周围的人群。她略略放下心来,低头看着脚下那人,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曾真心喜欢过若紫?”    男人转转眼珠,心道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来管若紫的闲事,若答不是,怕是少不了被揍,便忙道:“我当然是真心喜欢她!我与她许过许多誓言,我还……”    上杉暮点头,打断他:“那没什么可说的了,就是你始乱终弃。”    说罢,上杉暮揪起他的衣领,朝着左右一挥手,大概是骇于她的气势,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她便拖着男人一步步走到若紫面前,问道:“那你可觉得愧对于她?”    男人点头如啄米:“愧对愧对,恨不得痛哭流涕!”    上杉暮盯着他的脸打量片刻:“那你怎么还不哭?”    男人一愣,正想挤出点眼泪,却又听这煞神说道:“算了,我帮你吧。”说着,松开了男人衣领,微笑道,“你站稳了。”    男人正想乘机溜走,却不想忽然一个拳头打在他脸上。他立时感觉有几颗牙脱了出来,还没等他和着血把牙吐出来,上杉暮又提膝击向他腹部,接着拽着他后领,扛过肩头,往地上狠狠一摔!    八岐看着这场景,莫名抖了一下。    男人从疼痛里回过神的时候,发觉嘴里的几颗牙都不见了,可能是被他咽下去了,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个,忙给上杉暮跪下了:“别打了别打了,我真的愧对若紫,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这下他是真的痛苦流涕了,眼泪大把大把往下淌。上杉暮看向小纯,后者微微摇头:“簪子没有反应……他不是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的!”男人忙道,“我真的是真心的!”    “闭嘴!”上杉暮又踹了他一脚,男人便老实了,不敢再说话。    若紫忽然躬身行礼:“请你们放了他吧。他并没有对不起我。”    她轻轻地说道:“我本来就是货物。承诺与誓言,只有在人与人之间才是有效的,跟货物之间,又有什么效力呢?我知道他许下誓言的时候是在骗我,我一直知道的……只是这里,连虚假的誓言都那么少。他肯说,我便很高兴了。说起来,是我亏欠他。而不是他亏欠我。”    若紫周围的那些游女虽然一直没有出声,但听见若紫的话,或多或少,俱露出了哀戚的神色。    小纯不由看向若紫:“你……”她只说了一个字便说不下去了,她不想说人不能自甘堕落如此,人终究不是货物,可又不忍说出口。    八岐这时摇头,示意小纯别再说了。他们到底是外人,说的再多,也不过只是居高临下地施舍同情,或者进行指责而已。人不走到那个地步,又怎么会理解他人心中所想。    酒吞却颔首对若紫表示赞赏:“不错,人贵自知。”在上杉暮瞪过来的时候,又笑道,“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你想不想听?”    上杉暮深吸口气,皱眉道:“你且说来听听。”    酒吞示意那个还跪在地上的男人,说道:“左右他定是没有愧之泪了,不如当着若紫的面杀了他。那若紫流出的泪,大概就是爱之泪,或者悲伤之泪了吧。”    几人闻言,俱是色变。小纯和若紫的脸色尤为苍白。男人则被吓得彻底瘫在地上,裆下瞬间湿了一片。    “我不会哭的!”若紫立即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需要眼泪,但我绝不会哭的!”    酒吞看着她,嘴角勾起残忍的微笑:“你在逞强。”    “不是。”若紫与酒吞对视,不由发起抖来。她明明觉得外面那个女孩的身手很好,可又忽然觉得,此时此地,眼前这个人才是最可怕的那个。看着他的眼睛,她忽然意识到,这应该是恶鬼的眼睛。而恶鬼,又怎么会在意人命呢。    可若紫还是颤抖着说道:“我不哭,是因为我不想认输。即使在吉原这种地方,我还是不想认输。哭了就是输了。”    上杉暮却忽道:“那你就不是货物。货物不会在意输赢,人才会。”说罢,不等若紫做出反应,又看向酒吞,“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杀人。”    “店,店长……”小纯也期期艾艾地说道,“你是开玩笑的吧?虽然我想救妈妈,但也不能用别人的命来换啊……”    酒吞看她一眼,将手插进裤兜里,笑道:“没错,我开玩笑的。”又道,“看来这里是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了,那就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见上杉暮仍然皱眉盯着他,酒吞便凑过来,低声道:“上杉副组长,您就放心吧。我已经很久没杀人了,不会轻易破戒的。再说了,他们已经死了,也不能再杀一次了,对吧?”说罢又看向八岐,“你的‘请君入瓮’不成功啊。”    八岐也低声道:“本来是想着这场乱子既帮助小纯取眼泪,又说不定能把那个人引过来……”八岐再次扫一眼围观的人,后者见没热闹可看,已散去不少,没有一个人有可疑的举动,也就无从分辨那人究竟有没有过来。    上杉暮道:“看来那人相当沉得住气。”说着,看向状况外的小纯,他们几个都压低了声音,这些话小纯应当是没有听见。上杉暮道:“我们走吧。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小纯点头,又忍不住看向若紫。酒吞便道:“天下间的闲事是管不完的,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上杉暮又踹了那男人一脚,拉着小纯,又说了一次:“走吧。”八岐亦是点头。    几人终是离去。男人见他们走远了,才朝着他们离去的地方连呸几声,大叫着倒霉,自行找医馆去了。临走之前,连一个眼神也未赠与若紫。若紫只静静地看他。真如她自己所说,自始至终,未曾哭过。    过了许久,却有一人自暗处走出,遥遥看着若紫,又看看张见世里面所有的游女,摇摇头,轻叹一句:“可怜呐。”    “虚伪。”那人身后忽然传出茨木的声音。    那人回身,说道:“不过一念之仁而已,倒也称不上是虚伪。”    茨木道:“你既对她们有一念之仁,不妨一视同仁,对小纯也仁慈点?我说得没错吧,幸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