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辰来到皇城前时,又碰见了几个不同国家的使臣。
他们没西凉国的使臣那么嚣张,恪守礼节,站在宫城前等候传唤。
这些使臣都是生面孔,常年在北境的殷雪辰一个也不认识,可使臣中一人在他下马后,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世……世子。”
殷雪辰将马交给宫里的小太监,低头用马鞭挑起使臣的下巴,仔细端详半晌,恍然大悟:“你是海那赫家的人?”
“是……是。”
海那赫是鞑靼之人的皇族姓氏。
殷雪辰乐了:“皇族之人,为何要来做使臣?”
使臣抖如筛糠,眼前浮现出尸山尸海,嗓音里亦弥漫起哭腔:“世子……世子有所不知,我……我并不受宠。”
“我问你这个了?”
“我……”
“罢了,日后或许会在战场上相见,今日就不必多言了。”殷雪辰懒得与海那赫家的人废话,转身询问宫城前的内侍监,“公公,我今早递的折子,可送到摄政王殿下的手里了?”
“世子,世子!”
内侍监来不及回答,梁公公就顺着宫道跑了出来。
“世子爷,奴才……奴才有罪,让您……让您久等了。”梁公公上气不接下气地给殷雪辰行礼。
“无妨。”他扶住梁公公的手臂,压低声音,“各国使臣可曾见过摄政王?”
梁公公用同样压低的声音答:“未曾。”
“……摄政王殿下想晚宴时,同陛下一起接受各国使臣的朝拜。”他一边引着殷雪辰往宫内走,一边解释,“这个时候,宫里的内侍监已经去各府传旨了,世子不递折子进宫,今夜也少不了要入宫参加宫宴。”
殷雪辰点了点头,又问:“赫……咳咳,摄政王殿下的伤,如何了?”
梁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出他的口误:“哎呦,奴才刚想和您说这事儿呢!”
“怎么了?”
“殿下不肯包扎伤口,说是麻烦。”梁公公唉声叹气,“依照奴才的愚见啊,殿下身上带伤总归是不好,尤其是今晚……各国使臣瞧见殿下手中的伤,不知会怎么想呢!”
殷雪辰跟着担忧起来:“荒唐,怎可不包扎伤口?”
“还不是因为太医院研制出来的新药?”梁公公渐渐不喘了,语速也不由自主地加快,“都说太医院厉害,可不嘛!新药管用得很呢!可谁知道,这么管用的药,居然还有别的作用?”
“……奴才是净过身的人,体会不到殿下的感觉,可奴才也曾经是个男人!这……多正常的事,殿下怎么就那么排斥呢?”
殷雪辰越听,神情越古怪。
赫连辞之所以这么排斥太医院的新药,甚至于不肯包扎伤口,很可能是因为当初药效发作的时候,被他亲眼撞见,还误会了个彻底的缘故。
殷雪辰咬了咬牙:“劳烦公公带我去见殿下。”
梁公公面露难色:“世子,您是知道的,摄政王殿下不肯见人的时候,就算奴才把命搭上,也难见到殿下一面啊!不过,今日各国使臣齐聚盛京,奴才就算不为了世子,也要为了陛下和大周的江山替您通传一声。”
“有劳公公了。”殷雪辰躬身拱手。
梁公公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起,再后怕地向寝殿的方向望去:“不妨事,不妨事!奴才担不起世子的大礼!”
言罢,再也不敢和殷雪辰多言,一溜烟跑进了寝殿。
坐在书案后的赫连辞循声抬头,看似姿态随意地翻阅奏折,实则早早换上了华贵的宫装,还将额前碎发编成胡人发饰的模样,再用墨绿色的宝石系数固定在了耳后。
“殿下,世子来了。”梁公公不敢多看,跪在殿前,“奴才方才与世子说了几句话……世子似乎是为了殿下的手伤而来的。”
赫连辞勾起唇角,满意颔首:“他还说什么了?”
梁公公一五一十地答:“世子倒是没有再说别的,但是奴才瞧见,世子进宫前,似乎与各国使臣说了几句话,至于说的是什么话,奴才就没听清了。”
“不错。”赫连辞越听越满意,顺手将案上的金玉镇纸丢到梁公公怀里,“赏你了。”
梁公公抱着镇纸,喜笑颜开:“多谢殿下赏赐,奴才做的都是分内的事。”
“……奴才这就带世子来见殿下!”
“慢着。”赫连辞却叫住了梁公公,“你不必带他来见我。”
梁公公以为自己听错了:“殿下,您……”
“就说我不愿见人。”赫连辞的目光闪了闪,“待他让你再来向我通传时,你再让他进来。”
“奴才都听殿下的!”梁公公听明白了赫连辞的意思,忍笑跑出了寝殿。
殷雪辰听闻赫连辞不愿见人,果然着急。
“公公可看见殿下手上的伤了吗?”
“奴才当然瞧见了。”梁公公夸张地打了个寒颤,“那么多伤疤,奴才怎么会看不见呢?咱们这些侍奉在摄政王殿下身边的奴才都瞧见了啊!”
“……哎呦,血淋淋的,殿下像是不知道疼,血淌了一地都没感觉呢!”
殷雪辰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如何使得?太医不劝劝?”
“哎呦,我的世子爷。”梁公公哭笑不得,“太医院研制出新药,本就惹了殿下不快,若这时候再凑到殿下面前,怕是……”
他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殷雪辰抿紧了唇,短暂地思考片刻,再次向梁公公拱手:“劳烦公公再去通传一声,就说……殷雪辰特来请罪。”
梁公公又和他推诿了一会儿,待时机成熟,故作为难地点头:“罢了,既然世子坚持,奴才就再为世子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