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骥远远地望着清芷将皇后扶入房中歇息后,才从坤宁宫的小花园里走出。
一直守在花园外的王公公连忙迎上来,掐着尖细的嗓音讨好道:“王爷可是准备要出宫了?”
此时李骥的脸上早已不复面对皇后时的温和谦逊,再一次挂上了那副冷心冷面的淡漠态度。
“本王还要给皇祖母请安,不用伺候了。”
他冰冷地撂下一句话,抬腿便向寿康宫走去。
寿康宫离坤宁宫并不远,经过多年战场的历练后,脚程极快的李骥没花多大功夫就来到了寿康宫门前。
太后身前侍候多年的许嬷嬷见到他后福了福身子,语气恭敬:“老奴给摄政王请安,王爷可是要拜见太后?”
“劳烦许嬷嬷帮本王通传一声。”李骥向她点点头说。
“请王爷在此稍候,老奴这就进去为您传话。”
李骥在门外等了半炷香左右,才终于等到了再次出来的许嬷嬷。
许嬷嬷的脸上依旧挂着恭敬却不卑微的笑容:“王爷,太后请您进去。”
李骥随着她的指引,抬腿迈入了寿康宫的大门。门内的空气流通缓慢,萦绕着厚重的沉香,味道浓郁得令人忍不住皱眉。
早已过了花甲之年的太后,身着一套暗青色雍容华贵的宫服,合着眼斜倚在软榻上,一位老嬷嬷正跪在其身后为她按揉着肩膀。
太后听到有人进门的动静,双眼微睁,眼中满是经过时间沉淀后的精明与睿智。
她看了两眼李骥,很快又将眼睛轻合,闭目养神。
李骥来到她面前熟练地行礼问安:“孙子李骥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金安。”
他低头跪了半晌,软榻上才传来皇太后苍老又威严的声音:“听说摄政王今天在交泰殿上使了好大的威风,正是风光的时候,怎么突然想起我这糟老婆子了?”
李骥低下的狭长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他知道今天太后的这一番责骂难以逃脱,毕竟自己再一次触碰了她的逆鳞。
当年草野出生太宗只在皇位上待了短短十五年就传位与仁宗,眼前的太后便是太宗从诸多豪门里为仁宗精心挑选的世家女。
故而这位出身高贵的太后在仁宗还是太子时,就从未经历过任何磨难,一路顺风顺水地由太子妃升到皇后,再熬到了皇太后。
她从不插手朝堂内外的政事,更不爱管后宫里的大小杂事,睿文帝一登基,她就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大半宫权交予皇后。
唯独一件事是她的逆鳞,那就是不能伤害皇家血脉。
而李骥碰了这个底线两次,一次是在四年前为了给太子府上下报仇,他毫不留情地弄死了二皇子李璜;另一次就是今天,他又将五皇子李暄送进了宗人府的大门。
想到这里,李骥在心中嗤笑一声,就连自己这个舞女之子,当年在生死存亡之际,不也是这位皇太后保下来的么?但她只负责保住你的命,能不能好好地在宫里活下去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如何。
李骥沉声回答:“皇五子李暄意图逼宫,人证物证俱在,但好在还没来得及见血。皇祖母若想保他一条命,往后囚于宗人府倒是不难。”
言下之意就是我们两各退一步,我不步步紧逼,您也给我行个方便。
太后沉默良久后,幽幽地沉笑一声:“呵,摄政王如今行事倒是比四年前要心思缜密多了。行了,你今天来总该不会是主动上门认错的,有什么事想求我就直说吧。”
李骥终于将一直低着的头颅抬了起来,直直地向太后望去:“孙儿想找皇祖母借一个人。”
太后没想到李骥居然有开口求自己的一天,她这下终于彻底睁开了眼睛,在嬷嬷的搀扶下坐直身子,能让李骥亲自上门求要的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她的言语中带着些许兴味:“哦?你想借谁?”
“前太医令柳旭。”
太后并没有立刻答应李骥,而是端起了放在小桌上茶碗,漫不经心地玩弄着碗盖说道:“柳旭那老小子告老还乡多年,哀家如何能使唤得动?”
李骥冷声说到:“当年柳旭的师门楚家惹怒皇祖父,是皇祖母保下了楚家,柳旭当即立誓往后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会永远追随在您身边。如今他虽然已经离开太医院多年,但是孙儿想着您应该不难找到他。”
太后脸上的兴味更浓厚了:“呵呵,即便如此,哀家又为何要帮你呢?”
“如果我说,我找到了皇太孙李祚,需要柳旭去给他治病,皇祖母还不愿意帮孙儿吗?”
李骥仿佛担心年事已高的太后听不清楚一般,贴心地将这句话说得极为缓慢。
太后脸上那原本打算置身事外的假笑瞬间敛起,神色肃穆起来。
皇嗣一向是她最为看重的事情,如果李骥真的找到了李祚,她必然要帮上一把,可惜......
太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插在华发的珠翠随着摆动敲击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无奈地叹息一声,不打算继续卖关子:“你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