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婉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声线极稳:“苗疆那边就拜托楚伯伯了,我会努力想办法筹钱,请问您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治疗?”
楚煦以为自己没有说清,再次向她确认道:“小丫头,你可听清楚了?是两千两白银,不是两百两,更不是二十两。”
云婉晴以为楚煦担心自己掏不出钱来,她认真地点点头:“楚伯伯我听清楚了,钱的事情您不用担心,家父家母过逝前留下些许家底,短时间内还够用,剩下的部分我再想办法,只要能治好小璐就可以了。”
楚煦没忍住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真的值得吗?”
“楚伯伯你说什么?”
“为了一个和你没有血脉亲情的傻小子,散尽家财只为了给他治病,甚至这个病能不能完全治好都不确定。值得吗?”
云婉晴听到他的疑问后,神情恍惚了一下,记忆深处云家人和云璐的生活情景如同走马灯一般,快速在眼前略过。
她浅笑道:“有些人纵使是骨肉血亲,却可以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有些人即使没有丝毫关系,却可以为你舍命。我们两从小一起长大,父母去后相依为命,其中羁绊早就不是寻常血缘关系可以影响的了。”
“况且过去我们是不知道小璐身怀奇毒,才会放任他身体里的毒素蔓延。如今若是家父家母尚在,知道小璐的病能有治好的可能,想必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
更何况,云家父母和原主皆已逝世。严格上来说,云璐才是这个家里唯一留下来的人,比自己这个‘冒牌货’更有资格使用他们留下来的遗产。
云婉晴从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产生过一丝动摇。而且她早已把云璐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待,如今知道能治好他,岂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池思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予云婉晴无声的安慰。
楚煦闻言苦笑一声:“是老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云姑娘大才,老朽定当竭尽全力救治令弟。今日我便会飞鸽传信给师兄,待他到达大同府之日,便是为云璐正式开始除毒之时。这期间你只需每隔三日带他来这里一趟,我为他施针暂缓余毒的蔓延。”
云婉晴心中大定,起身拜谢:“多谢楚伯伯,小璐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天色渐暗,云婉晴三人准备告辞。
楚煦站在小院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在橘黄色的落日余晖中,他们离去的背影看上去温情脉脉。
待云婉晴一行终于消失在街角,楚煦逐渐收敛起慈祥的神色,满脸严肃地转身回到院子。
他将小徒弟打发去厨房做饭,自己则拐进了书房。
楚煦的书房十分狭窄,仅在向阳的窗户下面摆上了一张不大的书桌,余下的空间里被塞进了三个大书柜,书柜上满满地挤着密密麻麻的医药典籍。
他吹开火折子将书桌上的烛台点亮,缓缓地摊开一张信纸,提笔沉吟良久,却迟迟没能下笔。
一滴浓黑的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洁白的信纸上炸出了一抹璀璨的墨花。
楚煦有些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自己写这封信到底对不对。
这封信也许会带来救人于水火的良医,更有可能带来一场致命的灾难,不仅是对自己,更是对那对姐弟。
楚煦自言自语地喃喃两声:“可是除了师兄,又有谁能救那个孩子呢?好在师兄身后站着那位娘娘,她应该不会伤害这个孩子。”
楚煦在书柜间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理清思绪,他缓缓地坐回书桌前,重新抽出一张白纸,提笔开始写信。
片刻后,他将写好的信仔细地塞进一节细长的竹筒里,再用蜡油死死地封住。
他篡着细竹筒走出房门,从屋檐下的鸟笼里掏出一只被养得油光水滑的鸽子。
楚煦将信绑在了鸽子的脚上,死死地打上两个结,然后又轻轻摸了两下鸽子的翅膀,叹声说:“老伙计,又得麻烦你啦。”
话一说完,他就将鸽子往天空中轻轻一送,鸽子轻抖两下翅膀,振翅向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