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1 / 1)太平令·一曲南风首页

一路顺风顺水,慢慢悠悠行了半个月,总算赶到隆州境内。此时已是初春二月,绿水青山春光明媚,处处桃红柳绿,一路行来风光极好。但再好的风光看上半个月,也难以叫人保持初见之喜。    何况山路中只多见野杏山桃,初看时还兴致盎然,甚至还欲搜刮仅有的一点才思为莺啼春树、蝶绕桃花赋诗一首,寄回皇城郢湘翊王府。最后发现仅有的一点才思,确实仅有一点,也就不好在八斗才的长越面前班门弄斧了。    因此也就理解了男人们为何家有娇妻美妾,却要在外寻花问柳,二字概之:腻了。余下便只觉旅途颠簸,抖得心肝脾胃肾都要碎了。    行至芮扬小县时,身负此行保卫一职的李统领在我们入客栈歇息后,告知我最多还有四五日便可到母妃故居其殷。这个消息真是令人雀跃,连着几日食欲不振的我,竟多吃了小半碗。    正因多吃了这小半碗,胃里胀的不行,索性起来换上男装,带着桑晴去了隔壁茶楼消磨时间。茶楼当真是个闲磕牙的好地方,我就坐了这么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远溯上千年近到脚跟前的事听了一茬又一茬。千百年前,那些文武皇帝的风流韵事我没太留意,倒是这隆州近些年久治无果的流寇一事还听的多些。    隆州临海,河道纵横多小岛,因此海盗与草寇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扰民不断,令本地官员头疼非常。但这老虎好抓,苍蝇难拍,隆州的苍蝇便尤其的多,狡兔三窟,水陆两栖抓也抓不尽,拍也拍不完。每个新官做不满一年便因办事不力被革职,更更替替了这么些年。    去年秋日,官椅都没坐热的陈太守因急于建树,亲自领兵四处围剿。但文臣行武事难免力有不逮,于是在一次剿匪中落了陷阱,教不识官袍的小贼乱刀砍死,为国捐了躯。圣上得知此事大怒,一面抚恤忠臣烈士,一面下旨调军严惩恶贼。贼寇们纷纷回岛避风头,隆州方才得了片刻安宁。    安宁也真就片刻,驻军一走,那贼寇又跟雨后春笋似的突突冒了出来,百姓们叫苦不迭。    桑晴从贩夫走卒、神仙菩萨轮番上场的戏台上收回目光低声问我道:“主子,这隆州既然如此不太平,凌总管怎会放心让你来此?”    我放下手里的瓜子,抿了口不太正宗的正宗黄山云雾心想:要说离家千里的地方,往北是长门关,往西是秦关,往东是汪洋大海,所以只能往南走了。不过每回一想到从不鬼神之说的凌叔,因一场小火便相信了那个血光卦象,我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我想了半天,觉得他极可能是真的让我来祭祖。于是一边欣赏着台上那美人姐姐翻舞的水袖,一边道:“所以他整整派了近一半的府卫随行。”虽然我们是微服出行,但这六七十人的阵仗也着实张扬的很。就连只蝴蝶都飞不到我跟前,可想而知这一路是有多拘束。    台上正演到高潮部分,鼓乐喧天,场面激烈。美人姐姐所扮演的天仙和那白面小生扮演的穷书生,正被天兵天将强行拆散。这是一段违背天理的禁忌之恋,注定波折且不得圆满。    桑晴看的认真入了戏,此时已眼含泪花。看到最后,穷书生因相思成疾一命呜呼时,那含了许久的泪便“啪啪”滚下来了。我从袖兜里抽出帕子放在她手上,安慰道:“莫要难过,一戏而已。”    她接过帕子拭泪道:“奴婢知道,但戏如人生,奴婢难过的是有情人难成眷属的苦遭遇。戏是假的,但这份无可奈何却是真的。”    因她此话,不免想起了我与长越,心里微微一凉。    却听隔壁那桌闲话了一晚上的长衫老者道:“老夫听说虽说这治安军被调回皇城去了,但其实皇上是派了新人来?”    有人接话道:“派了谁来?还弄得如此神神秘秘?”    那老者左右四顾,像得知了什么国家机密生怕泄露似的,掩唇道:“是谢家军!”    自父王去世后,他所率领的长羽军便由洛安侯接手整编,改名为谢家军。因此我听见这三字便留了个神,听他们继续说。    有人不信道:“那谢家军远在长门关,驻守边关这么多年,正因他们才有了坚不可摧的长门防线。再说北川近来也不安分,皇上怎会轻易将他们调离?”    老者呲道:“小儿之见。谢家军乃我们南阳第一铁骑,纵使那守秦关的镇远军也是远远不及的。从谢家军里随便挑出一支小队来,那可不比满是高门子弟的治安军要强上百倍。”    由洛安侯率领谢家军驻守的长门关,遥拒北川。由护国将军卫彰率领镇远军,西抗梁粤。这两支都是为帝国立下过不少功劳的南阳大军。其实谁强谁弱也没有十分有说服力的依据,毕竟他们也不可能在哪个时候大战一场,简单粗暴地决个胜负,争个高低。    只是谢家军的前身—长门军实在战功彪炳,于是世人都觉得没打过几场像样战的镇远军,定是远远不如的。其实这样的想法是有失偏颇的,凌叔说父王曾说过,一生没有几场大战却能稳稳当当守下城池的人,才是真正的将帅之才。因为他们洞若观火,未雨绸缪,绝不会放任形势发展到那么难以挽回的地步。    所以父皇此生最佩服的人是前任秦关守将卫铮,即现任守将卫彰的父亲。不过老将军最为人称道的是,一手培养出了皇后卫隐,丞相卫戍,将军卫彰,将小小卫氏经营成了赫赫世家。正因如此,他在沙场上的功绩反而无人知晓。    “若要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可能,那领军之人是谁?某听闻这谢家军前身可是长羽军,在煦王殿下手里时,可是号称上将百人的。”    老者沉吟半晌道:“这个倒是知之不详,况且这谢家军是否真来隆州也还未知呢,不过风闻而已。”    “若果真来,某倒希望领军的是车骑将军韩将军。某听闻当年在长羽军中,除煦王殿下与洛安侯外,便要数这韩将军神威勇猛啦。据说这韩将军在军中所向无敌,唯有在太一剑下输了个一招半式。如今煦王已去,这韩将军便是谢家军中第一猛将,某欲一瞻雄姿。”    要说这韩将军,我倒是有些印象。似乎是个虎背熊腰络腮胡的莽汉,一口破锣嗓。凌叔说他在军中有个外号叫牛神,这外号一方面来源于他那力能扛鼎的武艺。另一方面是因冲锋陷阵时就跟那犯了脾气的蛮牛一样,容易杀红了眼。    据说秦先生当年在他手下做幕僚时可吃了不少苦。好几次要不是秦先生拉着,他都要孤军深入到敌方营地了。    而与韩将军截然相反的洛安侯,确是个实打实的儒将。二人一文一武,是父王当年的左膀右臂。    我这边正拼命回忆着韩叔父那黑如锅底的长相,又听那老者道:“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谢侯长子谢世子任卫将军后,他这军中第一又不保了。”    有人惊诧道:“老先生的意思是,这小谢将军竟然败了韩将军?你莫不是在开玩笑?那小谢将军才不过双十出头。”    老者道:“老夫吃饱了没事跟你玩笑呢?煦王殿下打赢第一场战时,还未到二十。要不怎么说英雄出少年呢?三年前军中比武时,那谢世子便败了韩将军了。”    满桌人皆唏嘘不已,哎呦道:“那这谢世子前途无量呀,可不要做下一个煦王殿下了!”    有人反驳道:“那倒不然,韩将军与煦王殿下比武乃壮年之时,如今过了这么多年难免年老力衰不可同日而语。况且煦王殿下这战神之名可不光凭武艺。还因他神机妙算,用兵如神。凭一黄毛小子岂可与他相提并论。”    本来还聊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竟因“谢世子是否是下一任神将”之事吵了起来。吵到后面已恶劣到问候对方的爹妈祖宗,可见吵架实是件令人忘记初衷、迷失自我的事情。    听凌叔说,这谢世子乃是父王此生唯一的入室弟子。父王还说他聪颖好悟、秉性刚纯,假以时日历练之,未来必定威震大兴、守我南阳庙堂。父王既对他寄予厚望,必定是希望他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连我这个女儿都觉得人才辈出是件好事,可他们中有人却似怕谢世子偷走父王的荣誉一般,较真的像只好战的公鸡。其实从小到大,我也见多了打着父王名义借机贬低他人以逞口舌之快之辈,令旁观者觉得有失气量。    如此想着,便不禁笑了两声。正捏帕抹泪的桑晴与隔桌之人皆望了过来。桑晴是不解我为何看个悲剧还能发笑起来。而隔壁桌大概是觉得我竟然在别人吵架的时候笑了,这委实太过藐视他们吵架之时“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    于是立马有人向我发难道:“这位公子若是有何过人高见,不妨与我们一辩,何故暗地冷笑?”    既然人家有此一问,那我也不好不回答。况且看他们怒目而视的样子,怕是不说出点东西,便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持礼而笑道:“一林之中叶无相同,煦王已逝又岂会再有第二个。尧舜汤武,皆乃治世明君,然则在下却从未听过,有人称舜皇为第二尧君,周武为第二商汤。”    隔桌顿时一默,只听那老者道:“公子果然通透,是我等驽钝了。”    此时戏幕已谢,结局为那穷书生转世轮回后做了个钓鱼夫。被幽禁五百年的天仙姐姐去寻他时,他已忘尽前缘有家有室,带着妻儿游玩灯会,与那天仙相逢对面不相识。虐人至深,又赚了桑晴一把泪。    我带着还未出戏的桑晴与隔桌相作一揖后,离开了茶楼。    出了茶楼走在街上时,我问桑晴道:“你可听见了隔壁桌那阿嫂说的红樱谷?”    桑晴面色仍有些凄然,问我道:“隔壁那桌不都是大老爷们吗?”    我摇头道:“那是左边那桌,我现在说是右边那桌,她们聊了一晚上的红樱果,红樱包,红樱糖……”    桑晴想了许久,摇了摇头。我拍拍她的肩膀道:“没事,明早你去问问路,看怎么去?”    桑晴顺从地应下,走了两步后问我道:“殿下,你真的是来看戏的吗?”    我人畜无害的一笑道:“不然呢?”桑晴似信非信的看了我一眼,随我从后门进了客栈。    桑晴不负众望地将红樱谷的位置打听了个仔仔细细。芮扬虽是个小县,却是两州交界处。往东南而下,便是隆州,往西南而下,便是奉州。两州虽是比邻仅相隔一线,却有地狱天宫之分,隆州有多混乱,奉州便有多太平。    之所以有如此差异,皆因江湖第一大帮御丘门,将总舵设在了奉州江府。据说这御丘门已创立近百年,在江湖中以缔造兵器闻名。父王的太一剑便是出自于此门祖师爷叶无痕之手。    御丘门叱咤江湖多年,威望极高,几乎无人敢与之抗衡,连新任的奉州太守都要在上任之后亲自登门拜访。许是如此,无人敢在奉州犯事,便都来了隆州,隆州才贼满为患。    而这红樱谷正在江府之中。从芮扬紧赶慢赶两日便可到江府,在江府稍作停留赏樱一日,再坐水路约两日半便可到其殷。如此算来,与我们的原定路线不过只相差一日有余。    在用早膳时,隔着珠帘,我就是这么和李统领说的,我想他大概已经明白了我要去红樱谷一游的决心。    李统领沉思了片刻道:“我们共有马车八辆,随从仆役六十八人。若是要走水路,怕是有些困难。”    我点点头,道:“确实,所以本宫决定就只带两人随行,其余人仍走原定路线。”    李统领愕然许久道:“公主,这可万万使不得。凌总管吩咐下官等必须寸步不离保护公主安危。”    我反复思虑半晌,在李统领提心吊胆的目光中妥协道:“行吧,那本宫也就不为难李统领了。”    他暗暗的长吁了一口气,我又道:“只是本宫的贴身侍女桑晴病了,昨夜高烧不退,恐不宜奔波赶路。本宫欲留她在此修养两日,你替本宫安排一辆马车留于她。”    李统领接令退下,他临出门前,我又向一旁的侍女佩儿道:“佩儿,你留在此处,照顾好你晴姐,可务必尽心些。”    佩儿应下,我方才继续进膳。    我戴上将将及膝的帷帽,扶着侍女的手出了门。临上马车前,李统领从队伍前头赶了过来,唤了我一声。我回身问他何事,他顿了顿道:“马车已备好,怕晴姑娘劳累,下官亦留了一车夫。”    我笑道:“还是李统领思虑周全。”    上车行了没两段路,李统领又在车窗外敲窗道:“小姐,属下备了些茶点,小姐可要尝尝?”在室外时,为了不暴露身份,他都称我为小姐,而自称为属下,并且在两种称呼间转换的十分自如。    侍女们接下后,他走了没一会儿,又马蹄哒哒的在车窗外道:“小姐,马上便要出城门了。”    我终于忍无可忍道:“李统领,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再生事,你且安心行路。我昨夜吹了风,现下正困,你莫来打搅我。”    他在外头喏喏应着,我在里头扬声对车内仅有的一个侍女露琳道:“桑晴一不在,你们个个都偷懒。本小姐说过几回了没了那香囊便睡不着觉,还能忘了。还不速去桑晴那里速来,难不成还等本小姐亲自去?拿来后你便自己收着,坐其他马车去,一个也不许来吵我。”    露琳一边应着,一边忙不迭的下了车去,捏着帕子直抹泪,小跑着坐了另一辆马车往回走去。    李统领见我因不能出游而动怒,忙走回了队伍前头避难。    桑晴是在街上接的我,我与她车上名叫佩儿实则是真露琳的侍女一换,便出了西城门。其实我早知道李统领不好糊弄,因此早叫真佩儿在我坐的马车内等着,等我一上车我们便换了衣裳。换上她衣饰的我借着回头拿东西的机会,再将真正的露琳换回去。    佩儿的身形虽不如菱月那般与我相似,但糊弄李统领这样的大老粗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她能不说话拖上一日左右,李统领便不可能再赶上我。至于这车夫,我到底还担了个公主身份,威胁他还不成问题。    只是这车夫却十分识趣,听桑晴说了要去的地方后,便不闻不问稳稳当当的一路赶着车,真真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决定告诉凌叔给他升升官,这么懂审时度势的人做个车夫可惜了。    陡然感受到自由的鄙人真恨不得策马狂奔一番,但可惜我们只有马车。只好趴在车窗上看看湖光山色,果真应了那句物皆着我之色彩,原本腻味了的湖光山色也都分外可爱。    午膳是在官道旁的小茶摊,两文钱便有一碗热茶和两个白面馒头。车夫带着遮阳的斗笠,穿着灰蓝色的粗布衣,身形又高又瘦。因从不说话,桑晴误以为他患有哑疾。因此给看守马车的他递茶拿馅饼时,甫一听他道了声谢,惊怪地险些绊了一跤。    桑晴若有所思地坐在我面前喝了口茶道:“主子觉得这车夫是否太好说话了一些?我们本该去其殷,却出了北城门,他也不问一问,叫他往哪走他便往哪走。”    我撕下馒头片夹着肉干放在嘴里尝了尝,道:“兴许他根本不知道去其殷该走南城门。”    桑晴将馒头一点点撕着放进热开水里,又倒了些槐花蜜下去拿勺子调了调道:“那他怎么能知道往这条官道上走呢?方才有好几个岔路口。”    我将嘴里馒头咽下悄声道:“你这么一说,我怎么那么渗呢?李统领安排的不能是贼吧?”    桑晴自小由环薇姑姑教养,即便身在他乡野地有些规矩也不能废。此刻她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馒头汤,吃得没有一丝声响,并且需将口中之物咽尽方才道:“那应当不会,这条路确是去江府的。”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念又有了疑问:“你怎知这是去江府的路?你曾去过吗?”    桑晴以眼神示意我看向身后。那里坐的两桌似乎是同行的。一桌是一白面小生和一清秀佳人并一老者和一中年人,另一桌满满当当的挤满了人,十余岁的小子和十来岁的丫头,因几个馒头抢的不可开交。除了白面小生和清秀佳人身着新衣外,其余人皆是残旧的粗麻衣,更有甚者衣上还打了大大小小的补丁。    桑晴道:“他们便是去江府的。我们既然赶上了他们,便没有走错路。”    我又疑道:“你怎知他们是去江府的?”    桑晴摇头道:“主子这脸盲症愈发厉害了,这是昨日咱们看的那出《天仙记》的戏班呀?他们开戏前便自报家门了,是江府的喜来班。如今应当是回江府去了。”    那隔桌的清秀佳人忽闻自家名号,转眼望了过来,眉眼一喜,摇身走了过来。她向我们微微一礼,对着桑晴不大肯定的笑问道:“姑娘昨日可是去了迎风楼?正坐了左边第二那桌。”    我正琢磨着我们昨日坐的是哪桌,桑晴已起身回礼,略有些激动道:“正是,姑娘的歌舞真真好看得紧。”    那姑娘略羞惭道:“昨天若非姑娘在座,小女可就要砸场了。”    桑晴受宠若惊道:“姑娘舞技超群,声动梁尘,行戏如行云流水,岂会砸场。不知此话从何说起?”桑晴随我戏文看的多,夸起人来简直信手拈来。    那姑娘羞的摇头道:“惭愧之至,小女因茶楼临时压价,心有不快,上场后入戏实难。‘天公散鸳鸯’那场戏时竟哭不出来,若非看见姑娘在台下泪眼婆娑,情绪转眼便满了上来,怕真是要砸场子了。”    她又望了我一眼,微微一礼道:“这便是昨日与姑娘同行的那位公子吧。公子好生阔绰,若非公子打赏,我们此行怕也就勉强赚个路费了。”    我和气道:“在下俗人一个,也只会拿些黄白之物以表心意。素闻优伶志雅,姑娘不嫌已万谢了。”    已吃饱喝足来等那姑娘的鬓白老者拱手道:“公子这么说,可折煞小老儿。咱们这些跑江湖的就为讨口饭吃,难登大雅之堂。若不是像公子这样的好心人打赏,早饿死路边了。您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咱们理当大谢。”    我忙起身道:“老大爷不必如此,所谓行行出状元,都有显达日,何愁一口饭呢。”    那老者依旧拱手道:“那就谢公子吉言了。”    那姑娘问桑晴道:“不知道你们去往何处?”    桑晴道:“江府。”    那姑娘喜道:“可巧,与我们同路呢,不如同行可好?”    已收拾妥当准备上马车的白面小生遥喊道:“百画,班主,要启程了。”    老班主道:“云泥有别。公子乃贵人,岂可与我们同行。”    百画姑娘略有些失落。桑晴望向我以目光相询,我知道她与这百画姑娘十分投契,有意遂她的心愿,于是道:“老班主言重了,谁还不是娘生父母养,能有何区别?在下初到此地,不熟桥路,还需仰仗老班主不辞辛苦带我们一程。”    老班主道:“公子说哪的话,只是班里小子们都不懂事,怕冲撞了公子。”    我笑道:“我们的马车就跟在你们后头,班主不必多虑。”    老班主未再推辞,好声应下了。桑晴更盛邀百画与我们同车,百画问了问老班主的意思。老班主大概想着车上实在人多,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能少一个是一个,于是也答应了。    一下午桑晴都拉着百画聊闲天,从话本子到针线活,从出生地到风水地。二人愈聊愈投机,真恨不得从路边折下三根柳枝,对着天地三拜义结金兰。见证全程的不才在下,也只能叹一句,缘分当真妙不可言,能让远隔千里的两个人九曲十八弯的遇见。    直到天色渐晚,百画姑娘方看了眼窗外向我们道:“前头便是娄县了,今晚我们在那歇一歇,明日再行一日便可到江府了。”    她又拉着桑晴的手道:“你们可赶巧了,这几日正是红樱谷花开的旺季,那可是顶顶好看的。”    桑晴笑道:“我们正是来看这红樱谷的。”    百画姑娘喜道:“那可真好,公子和晴姐姐若是不嫌弃,便由我来与你们做向导。带你们去玩一玩也免得走冤枉路。”    我们自是求之不得,遂欣然应允。于是她们的话题便成了游春当日所需带的吃食,百画正说到樱糕时,只闻得前方一阵骚动,马车便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