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彩秀的表情五彩缤纷的,特别有意思,错愕地看着我时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唇角微微颤抖,她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冷声,浅浅一笑,拎起沙发上的包准备上楼,漫不经心地说,“你自己好好体会,如果你脖子上的球不是装饰品的话,就该想得清楚现在这个家,是我做主。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在你千秋大业没完成之前,最好是憋住了脾气,毕竟我没那么多耐心跟你好好说话。惹毛了我,你们一家人全都滚蛋。”
语毕,我拎着包上楼。
房间是顾承中原先的卧室,我们曾在这边住过一晚。这会儿用人将我下午买的东西都送上来了,堆满了屋子,我看着心烦,又叫送去了衣帽间,我叹气,坐在沙发上扭脖子,这时管家敲门,我应了句,“进来。”
管家是一名四五十岁的老头子,是月姨走后顾承中请来的,说是月姨的小叔子,倒也算是亲近,顾承中很是信任,顶着压力进来宅子里,一面是扇了林彩秀和顾启中的耳光,一面张扬了顾承中的威信。
“太太,先生说晚餐会回来一起吃,让你准备准备。”管家笑眯眯地说,“夜晚的菜单都准备好了,您过目一下。”
我懒得看,摆摆手说,“你帮忙安排就好。”
“是,太太,另外,先生说您在公寓的东西明天送过来,说让你不必回去取了,先生为您安排好了。”
“知道了。”
管家走后,我洗了个澡,一身疲惫,温水冲刷在身体上,原以为能放松的,却没半点作用,我开高了温度,没洗一会儿就晕乎乎的,赶紧冲干净了出去。
我告诉自己,以静制动,现在手足无措的时候我不能乱了方寸。
静待时机。
顾承中是七点半才回来的,他回来才开饭,餐桌上顾启中坐在轮椅上,板着脸,一脸的不高兴,林彩秀给他夹了几次菜他都一口没动,林彩秀劝着说,“好歹吃两口吧,这一整晚,你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住?”
顾启中瞪了她一眼,目光随机转向顾承中,虽说顾启中坐在上座,但病怏怏的。纵然怒气涌动,那气场都不足顾承中十分之一。顾启中问,“三弟,你回家来住,都不用跟我们招呼一声?你大嫂什么都没准备,弟妹第一天住进来,叫她笑话了。”
顾承中端起高脚杯,轻抿了一口红酒,而后又缓缓放下,动作散漫,一点都不在意说话人的态度那般,他凝眸盯着顾启中,旋即笑了,道,“大哥这话说得有意思。妈在遗嘱里将这房产留给了我,这里是我家。我和我老婆自己家住,还要给你打报告?”
“另外,大嫂?哼,你还没告诉她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我大嫂吗?这么大的事儿,一直蒙在鼓里,该多难受啊。”顾承中故意挑拨离间地说。
顾启中听了,没气吐血简直万幸,他狠狠将筷子摔在桌上。怒道,“老三!你说话不要太嚣张!妈当时走,这房子你拿不到全部!”
“遗嘱你都看过了还需要我说什么?我么着急过户,那是我觉得妈刚走,没必要这么着急。”顾承中淡淡说。
面对顾启中的生气上火,他的冷淡和闲适显得从容不迫。倒是像算准了顾启中的怒气,故意这么做的。
我地吃饭,心里不禁冷笑,都说豪门深似海,老太太在的时候一番光景,老太太走了另一番光景,到底演戏给谁看,我觉得真好笑。顾承中和顾启中怎么撕逼我不在乎,人是铁饭是钢,认真吃我的饭。
整个桌子上,除了顾承中比较冷静,就剩下我了。仿若置身事外,撕逼是他们的事儿,我什么也没有。
但憋不住的人,还有林彩秀。
她听见顾承中说自己这辈子都成不了顾太太,先是一愣,旋即慌张地阁下筷子,抓着顾启中的胳膊说。“老公,三弟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这辈子都成不了他大嫂?”
餐桌上鸦雀无声。
顾启中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盘子,一件件都是上乘品质,景德镇官窑里出来的一等货,的确好看。
我也来了兴趣,围观顾启中的难以启齿和林彩秀的慌张失落。
“上次你不是说等六月过了,咱们就去领结婚证吗?阳阳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要以私生子的名义过活吗?”
说着,一把辛酸泪。
顾承中冷哼一声,端起酒杯,我发现他特别享受这种折磨别人的快感。亏得他是个男人,要是个女人,那挑拨离间的功夫,估计周琪看了都得含恨而死。
不瞬,他转过脸看我,目光同我相对,只是一瞬,我没有闪躲,而是冷冽地对视。
“老公,你说句话啊!到底怎么回事儿?”林彩秀哭得厉害,摇晃着顾启中的胳膊说,“她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你还忘不掉?这些年你一直说等等,我就等等,可阳阳现在都要谈婚论嫁了,你还要我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吗?这到底算什么?你以为我是为了我自己吗?到时候和高家见面,你怎么介绍我?”
听到说林阳父母准备和高家见面时,顾承中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讥笑,我觉得可笑,不再看他,低头吃饭。
但不管怎么说,顾启中都不开口,最后怒了,叫用人把他推回书房去。林彩秀追着要上去,被顾承中叫住,顾承中搁下筷子,漫不经心地看着林彩秀,带着微笑说,“他在我大嫂死之前,签过一份协议,这份协议的内容是如果林阳要回顾家,那你这辈子都不能进门。反之,你要入顾家的门,那林阳就会失去一切继承权。”
林彩秀脸色惨白,忽然无力地扶着椅子靠背,气的喘气,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顾承中慢悠悠地补刀说,“这些年你们都过得太逍遥自在了,忘了我大嫂还有个儿子,顾骏。”
不说顾骏,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
是个同性恋,医学系的高材生,当年认识的时候他和我还挺好的,后来出国了,一直没有消息。
我这两年很少用和sn,而原先的那个账号被盗号后,我没能再找回来,现在用的账号是新申请的,基本上没联系。
“虽说我大嫂没了,但娘家人还在。你以为全天下只有我一个对手?”顾承中道。
许是这些年太安逸了,林彩秀快忘了飘荡在外的闲云野鹤顾骏。
但我敢肯定,顾承中没这么好心提醒林彩秀,他不过是想搅浑水,先让林彩秀和顾骏撕起来,等战斗力没剩多少了再上去死虐,最好是能坐收渔利,何乐而不为?
林彩秀抓着椅子,不自觉地用力,杏眼瞪着顾承中,却无可奈何。气急了,转身上楼去。
偌大的餐桌,只剩下我和顾承中。
气氛诡异,冷淡。再好吃的菜都叫人兴味全无,我搁下筷子擦嘴,留下他一人上楼去。他的目光紧随我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楼时,我听见一楼顾启中和林彩秀的卧室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林彩秀歇斯底里,但顾启中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冷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顾家的好戏,一出接着一出。
夜晚我一个人睡的,和张骏通完电话后靠在床头看了会书,但想着有孩子在,伤了眼睛不好,早点睡,孕妇犯困严重,眼皮沉。
这时顾承中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推开门进来,开了大灯,一面脱衣服,一面走向我,嘲讽地问,“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理会他,闭上眼睛睡觉,结果他发飙了,直接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四目冷冽对峙,他嘴角噙着含量疾风的笑,问我,“怎么,听见林阳和高家小姐要结亲了,心情不好?”
“神经病。”我冷声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是神经病,你是什么?你是恬不知耻,都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不忘勾搭老情人,我以为你们多么情深不寿呢,怎么到头来娶你的人是我这个神经病,而他要讨好的却是高家小姐?”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无话可说。一堆照片就把你弄得晕头转向,哎,你是多迷恋我才这么妒忌?”我挑衅地说。
顾承中冷哼,垂眸哼了声,又抬头看我,“你说呢?要是真爱你爱得发狂,我现在应该掐死你了。我不过是觉得恶心,你被我睡了这么多年,再跟林阳睡,不恶心吗?杨小唯,你怎么这么贱啊!”
“是啊,我就是贱,我不贱怎么跟你在一起?怎么跟你结婚?你自己恶心,别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恶心,我和林阳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么龌蹉。哦,对了,说起来恶心和犯贱,应该是你吧,在我和林阳的感情里,谁才是小三?谁才是贱人?你不清楚?”我故意笑得大声,挑衅他的耐心,“以前我还在想,你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身边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你,原来是你变态啊,那个卢晗菲眼瞎吧,不过,她倒是很幸运,不像我。被你弄得生不如死。我现在倒是很羡慕她。”
顾承中拎着我胳膊,手上渐渐用力,我知道他在隐忍怒气,虽然我真的怕他打我,要换做以前,大不了鱼死网破,可我有孩子,我不能意气用事,他就是一神经病,真打架起来,吃亏的是我。
“杨小唯,你记清楚了,现在你是我顾承中的女人,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就算死了,也是我的女人。你和林阳,不管是偷情还是深爱,这辈子都名不正言不顺!”顾承中威胁地说,“等我弄死他,我再来给你机会忏悔。”
“是么?那你最好祈求上帝保佑,你有命活到那个时候。”说完,我扬起笑脸,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也盯着我,阖的眸子里怒气涌动,如同潮水翻涌,滔天的浪拍在我脸上。
他猛地扔开我,幸好背后有靠枕,不然我脑袋就摔上去了。
那一夜过后,我有近乎半个月的时间没见过顾承中。准确的说,应该是没说过一句话。他回来别墅,也是吃了饭就去书房,一个星期一两次,我们没有同床共枕。我巴不得。
我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约约刘思涵逛街,还有张骏夫妻吃饭,日子过得开开心心。
除了张骏,没人知道我怀孕的事儿。我一个都没告诉。盘算着能日子满三月,就去做产检。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怎么处理孩子的事儿,我想过用这个报复顾承中,打掉了,再告诉他是他的孩子,那他一定弄死我,或者直接叫我滚,我兴许就能离开了。
可那是我的孩子啊。就算我再痛恨顾承中,孩子都是我的骨血,我身上的肉。
多年前我作过一次孽,这一次,坚决不可以。
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我一想起当年在郊区卫生院里流下来的那一团血肉模糊,我就恶心想吐,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所以我决定,不管我和顾承中怎么闹,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就算往后我和顾承中生死折磨,孩子都是我的挚爱。
我原本打算告诉顾承中的,我发誓,可看到他和卢晗菲在一起,加上后来他对我的态度,我根本没机会,也没那个心情。他的种该知道的时候,他自己清楚。
四月下旬的时候,我接到林阳的电话,因为先前在南城工作的时候,我电脑里存了一些公司的文件,他现在要用,叫我传给他。我立即开了电脑,他加了我微信,用网页版传。
传完文件,我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林阳说,“月末就回来,项目考核已经结束,回来再次确认方案,接下来就是资金了。”
“哦,好,对了,忘了跟你说,公司我没去,以后也不去了。”
“知道。我吩咐肖珊安排了。”
“好,那没事儿我先下了。”
林阳叫住我,“小唯。”
我盯着电脑屏幕,看对面发来的信息,写着,“你还好吗?孩子还好吗?最近工作忙,都没时间关心你。”
“我很好。孩子也很好。”我想了想,又发送了句,“谢谢你。”
“他没把你怎么把?”林阳问。
看着这句话,我心里像是丢进一块石头,平静的湖面荡漾起涟漪,灵光一闪,我长了个心眼,敲下一行字,“为什么这么问?”
我心想,你好像知道我和顾承中会吵架一样?
备注姓名显示“正在输入中”,半晌,那头发来消息,“你和我一起工作,他本来就不同意,难免会我不过,你没事儿就好,我就放心了。”
我思量着林阳的言语,这时,他又发条信息,说,“不说了,我先忙,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回聊。”
我盯着屏幕,若有所思。
方才那一句什么时候回来,我是试探齐瑶什么时候回来的。可牵扯出后面的话来,林阳的问候叫我有点疑惑。
但这种疑惑又无凭无据。
我告诉自己,林阳不是那种人,杨小唯,你不许乱想。你们都握手言和了,那以后就是特别的朋友。不要小人之心。
我合上电脑,叹气。
有点饿。下楼找吃的,却撞上林彩秀,这才多久,她有春光满面的,在客厅里打电话,说什么林阳月底就回来了,到时候两家人一起吃饭聚聚,两个孩子也好久没见面了。
见我端着水果刀客厅坐,她敷衍了两句便挂了,阴阳怪气的样子又来了,冷笑说,“这人都说新婚燕尔,你和老三刚结婚,怎么他就老不回家?我以为你们多恩爱呢,呵,看来不见得!”
“我跟他怎样关你屁事啊,你很高兴我和他要矛盾么?”我嚼着苹果,故意说,“那你就不怕我和他关系不好,和你儿子关系好?”
林彩秀脸都白了,指着我说不要脸,我哈哈大笑,淡然地说,“别惹我啊,我脾气不好的。”
林彩秀一个冷哼,起身走了,没走出两步愣住了,我转身一看,是顾承中站在偏厅门口,西装搭在手腕上,衬衣袖子卷起来,露出手腕上的名表,一脸淡漠地看着我和林彩秀,说是面无表情呢,但又冒着寒气。冷森森的。
半晌,他对我扬了扬下巴,命令地说,“小唯,陪我上楼去。”
我愣了愣,觉得挺可笑的,但是又想知道他几个意思,于是我放下盘子跟他上楼,他竟然来搭我肩膀,被我拍开了,我笑眯眯地说,“演什么戏啊,林女士知道我们不恩爱。”
顾承中眉峰微蹙,手悬在半空中,旋即挑眉,率先走在我前面。
林彩秀愣在楼下,看着我俩上楼。
回到卧室后,顾承中把西装外套扔在床上,沉眸看我,我冷声说,“看什么看?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他也不生气,就淡淡地看着我,而后走到我跟前来,一手挑起我下巴,莫名其妙的,大白天,准备亲我,在他唇落到我唇上之前,我撇开脸,看着地下。
距离很近,我听见他轻哼了声,旋即把我脸蛋摆正了,又来,我又撇开了,这一次他没有冷待任何,一用力把我脸蛋捏正了,两根手指用力,捏得我骨头疼,剑眉之下,目若冷醒,阖瞳仁缩了缩,讥讽地说,“怎么?不愿意?”
“不愿意。”我肯定地说。
“杨小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叫履行夫妻义务?”他幽深的眸子锁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也许夫妻生活能让你谨记你是我顾承中的女人,不该想的东西,别想。”
我冷笑,“呵,原来你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确定我是你的女人啊?可要说跟你睡了就是你的女人,那你的女人会不会太多了?对了,按照你这个逻辑,那我的男人也不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