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那几个制茶的作坊主,看到王掌柜真掏了钱,忙不迭跑上来。
“少侠,少侠,这四千两,刨去茶农的工钱,不剩几个了,我们分不到几两银子啊!”
许舒冷冷地说:“诸位,我不懂你们说的什么压级啊,压价啊,刚才让你们跟我来,你们又不敢,现在也只能给你们这些了。”
那个年长的站了出来,诚恳地说:“少侠,我们确实怕死,没办法。这个制茶一行,都是祖上定的规矩,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做的,绝不会偷工减料。今年替他制茶叶,比去年还多三成,但到手的钱,只有去年的七成,这个压得太厉害了。”
“少侠,也请他还我们个公道。”众人附和道。
许舒扭头问王掌柜:“可有这事?”
王掌柜哭丧着脸说:“少侠,做买卖哪有不讲价的?客大欺主,主大欺客,压价压级,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往年可都是按规矩来。”老者愤愤地说,“今年突然大变,谁受得了?”
王掌柜争辩道:“什么价钱,什么级别,那都是当场成交的,你们不愿意,换一家就是了。”
“冒郡的茶山,大多都是林家的,我们能换哪家?”
老者那边的人,面对趴在地上的王掌柜,胆子都大了起来,纷纷开口,要他再掏出钱来。
王掌柜嚎啕大哭:“没钱了,没钱了,刚才那四千两,还是我卖了房子,卖了铺子凑的!”
老者惊讶道:“你王掌柜,背靠大树,生意兴隆,怎么会卖房子卖铺子?”
王掌柜收住泪水,冷冷地说:“关你什么事?”
许舒没兴趣在这里啰嗦,正想趁他们掰扯这些没用的,溜之大吉。
忽然,一个壮汉跑过来,冲许舒就跪下。
“少侠,我也有冤屈,你得给我做主。”
“王掌柜雇我给他运茶叶,借口说误了半天抵达,茶叶味道有损,强行扣了我的马车抵数。”
许舒问:“晚了半天到,味道就有损,你家的茶叶是不能放的?”
王掌柜哑口无言。
“我去,你这民怨极大啊!”
“为什么不报官呢?”
众人齐说,报官有什么用,官府还敢得罪林家?
“少侠,还请为我们制茶作坊做主啊!”
“少侠,我就一运货的,实在冤枉啊!”
许舒现在觉得越来越头大,我这是在干什么?
这事怎么越管越多了呢?
“少侠”这么不好干的吗?
我需要个公堂啊。
“姓王的,你到底赖了多少帐?”
“你胆子够大,七百多人的工钱敢赖,不怕激起民愤。这一辆马车,你也看得上?”
“你家的钱都这么来的吗?”
王掌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由评说。
此时,貔貅醒了,从地上爬起来,蹭到王掌柜身边。
“哼,少侠,我们打不过你。别说欠这些人的钱了,我这个月的月俸都没给呢!”
哦!
闻者无不惊奇。
为什么?
许舒以一个现代人的知识,猜测他一定是进行了某种高风险的投资,导致资金链紧绷。
“你把钱弄到什么地方去了?搞到还要卖房卖铺子。”
王掌柜忽然咧嘴一笑:“少侠,这些人受我盘剥,不错,我承认。你替他们讨公道,我打不过你,也认栽。但你能不能替我去讨个公道呢?”
“呵呵,稀奇,你还会被人坑?”
“林家,你敢吗?”
王掌柜以极低的声音说,低到几乎不会传入第三只耳朵。
“你不是林家的人吗?”
王掌柜脸上显出复杂的表情。
“我曾经确实是林家的人,后来不是了,但现在……始终离不开他们。”
“林家茶山和茶叶的生意,都是我在做。以前绝不克扣工钱,压级压价。但是,三年前,林家忽然提高岁赋,几乎就等于所有出产。”
“我要是不盘剥他们,林家那边的数,根本凑不够,就别说我自己也得挣一份了。”
“少侠,你能给我讨个公道吗?”
“原来你是个二东家啊。为什么三年前林家忽然提高岁赋呢?他们也缺钱吗?”
“很缺。”王掌柜显出哭脸,“我都把自己的房子和铺子卖了,才凑够今年的岁赋。今年比去年又加了一成。”
“你的意思是,林家把你压得够呛,所以,你就得压榨他们?”
嗯。王掌柜非常诚实地点头。
“觉得划不来,你别干啊?”
“我想放弃还不行,必须硬着头皮干下去。”
许舒明白他说的“苦衷”是什么了。
说白了,林家只是把王掌柜看成自己的白手套。
平时放养在外,急时杀了放血。
为什么现在突然要收拢资金,提高岁赋呢?
“林家有事?”
王掌柜神色出现了惶恐,不敢再说了。
林家在冒郡,气焰熏天,富甲一方,居然也会缺钱?
那必是要买非常昂贵的东西了。
什么东西会贵到林家不顾一切,破产都要弄到手?
“你别说一半留一半,我最很人家吊我的腰子。”
正要问清楚,忽然,一队人冲了过来。
围观群众自动后退,让出一大块位置。
为首的一扬手,许舒他们几个,就被围在了当中。
不用猜,看这气场,应该是林家的人。
为首的伸手把王掌柜扶了起来。
王掌柜放声大哭:“兄弟,你才来啊,哥哥我破产了,被这些穷鬼搜刮干净了。”
“哦?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那人眼睛往许舒身上一扫,一股逼人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