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半棠不懂他为何有此一问。

思维转了下想他大概是想问她要钱，于是便回，“有点吧。那个，如果你想问我要之前给我的三千块钱……三千块钱这事我没忘，最近比较忙，晚些时候会把钱还给你。”

顿了顿，苏半棠想起什么，又补充，“肯定会还的，所以你和你的朋友也别老来我这边催。”

“最近很忙吗？你找到新工作了？”

苏半棠点点头，“对。”

“恭喜。”付君昊笑了笑，继续试探，“刚刚在下面深海区，看到你跟另一个男的在一起。你的新对象？这么快就找了新对象了？”

他指的是沈灼？

苏半棠含糊其辞，“嗯。”

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叫做前任，还有种生物叫做自信心爆棚还忍不住窥探你现状想看你过得好不好的前任。

付君昊以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对苏半棠说：“你新对象还挺帅的啊。棠棠，你该不会跟我赌气才这么快找了他吧？你以前好像不是这种人。”

苏半棠本不想理睬付君昊了，但听到仍忍不住问，“我以前是什么人？你好像很了解我。”

“你以前挺高冷的，平常笑都不笑一个，也很难追，很多男生追你都没成功。而且你从来不会那么黏黏糊糊跟人贴那么近，也不会那么专心认真看另一个男人——”

说到这里，付君昊自己都忍不住为自己意难平。

当初他是大学篮球队前锋，追他的女生也排成队，然而为了追求苏半棠，他放下了自尊放下了众多追求者，像个舔狗一样隔三差五对苏半棠嘘寒问暖——就这样，仍然花了一年时间才把她追到手。

在一起之后，苏半棠对他仍旧不温不火淡淡的，他不得不小心翼翼供女神似的把她供着，照顾着她的心情，从不强行要求她帮他解决某些需求，憋屈得不行。

不过老实讲，追到苏半棠这朵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岭之花，极大地满足了付君昊的虚荣心。他在兄弟们中间风光无限，男生们人人羡慕他厉害，羡慕他有这样一个漂亮女友，夸他真男人本事了得——

所以，他才更加没法接受当初他如此曲折如此费工夫才泡上的女人，如今轻轻松松就跟了别的男人，对别的男人专心相迎——即使这个女人当初是他先提的分手。

“我真觉得你没必要为了赌气就放低自尊，去讨好别的男的，借这个来刺激我。而且我看他也就光有张脸好看，小白脸一个，打扮的人摸狗样的装逼范儿。你小心别被人骗财骗色。”

苏半棠微微蹙眉，“你想太多了……我为什么要刺激你，明明是你出轨在先啊？”

听到出轨这个词，付君昊脸色明显僵硬了一下，而后又恢复如初——那是种明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违反了社会默认的道德准则，却仍觉得自己错得有理有据、情有可原的表情。

他好笑地叹口气，说：

“男人有几个女人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么斤斤计较干嘛。而且你不懂，嫣嫣家里在宁城开公司的，她自己在淞城这边也有房，开玛莎拉蒂，马上她家分公司就要开到这边，会让我过去做主管入股，等公司上市我就能跻身上流世界，谁不想年纪轻轻少奋斗十年二十年？”

“而你呢，棠棠，我直说了吧，你家条件真的让我很犹豫。但我其实真的还是很爱你的，你把我微信加回来吧，三千块你慢慢还，以后我们有空可以一起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我知道你跟那个小白脸也只是玩玩而已……”

苏半棠懒得再听，转身走了。

而后，她听到背后传来另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君昊，刚刚跟你说话那女的谁呀？”

“没谁，就一个过来搭讪的，想加我微信，被我拒绝了。”付君昊如是说。

……

苏半棠穿过两个大区，从洗手间回到纪念品馆。沈灼还在。

他在琳琅满目的货架角落接听电话，一边低头随手翻阅木架上一本海洋生物图鉴。他就站在那里，往来喧嚣似乎都被他衬成了虚化的背景音。

苏半棠见到付君昊后翻腾起火气的心，一下子缓和下来。

又忽然有些莫名变得失落。

一个是前男友，一个是假男友。

一个是交往了那么久才发现真面目的前男友，一个是她别有目的与他在一起、不能对他暴露自己真面目的假男友。

她一颗心好像浮在天上。

……

九月的最后一周，又下过两场雨，秋老虎的威猛终于过去，天有渐渐转凉的态势。苏半棠被分到了新的项目小组，跟进公司新接到的单子。

某个埋头在电脑前写客户需求文稿的中午，她罕见地接到大学时期班长的电话。

这班长叫唐婧，人挺热心，刚进大学时苏半棠被男生起哄到跟人翻脸，她还出来帮苏半棠说过话。

她在电话里跟苏半棠说班里这个周末组织同学会啦，你也一起来玩呀。

苏半棠想也没想就拒绝。

唐婧大概也了解苏半棠性格，就好说歹说，说好多同学都去啦，就聚一聚热闹热闹嘛，可以带自己的男女朋友一起去啦，难得一次啊，留在这个城市的同学都不容易大家好相互照应一下啦，给我个面子嘛。

苏半棠终于被说动，答应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唐婧声音轻快，“付君昊肯定跟你一起来对吧？”

苏半棠回：“我跟他分手了。”

唐婧语调霎时有点尴尬，“啊呀……啊哈哈。分手了啊……不过你这么漂亮肯定不愁人追，带新男友来呗！”

新男友……

苏半棠心中升出股微妙的跃跃欲试，或许还糅杂着其它什么情绪和目的。

“嗯……我问问他。”

“果然有新男友呀。好嘞，我把他人头也算上！”

挂了电话，苏半棠酝酿着给沈灼发了短信，问他周六有没有空闲，和她一起出去吃晚饭聚个会。

这是苏半棠第一次主动对沈灼邀约，说起来心里还有点忐忑。

沈灼过了半小时给她回复，简短的三个字：【应该有。】

她安下心。

-

周六下午苏半棠被公司临时叫去加班，等把工作处理得差不多再去聚会地点时，果不其然到晚了。

福昌路上的美式休闲餐厅，几张棕木桌拼成一张聚会大长桌，酒水已上，成扎成扎澄黄的啤酒沁着冷气，过去脸熟的一些同学已经推杯换盏，热络得聊起来。

毕业以后的同学会，怀旧往事已经成为次要，嚼八卦，看看谁混得比自己好，打听打听谁混得比自己差，当年的男神女神怎么样了，有没有利益人脉可以发展一下才是正经事。

当然这些才毕业一年多的，谈人脉暂且还比较有限，大多都说着谁谁进了什么大厂谁谁去国外读研了谁谁她爸在老家做什么官，以及一些可以打发时间的八卦故事。

苏半棠到的时候，正聊到她。

“苏半棠真的跟付君昊分手了？哇，她性格不太好吧，付君昊也受不了她了？”

“当然受不了，她家条件还那么一言难尽。还好君昊和她分手后幡然醒悟，找了个家里开公司的富婆妹子。”

“哟，付君昊要飞黄腾达了！他运气怎么就这么好，一会泡个美女，一会泡个富婆，我酸了。”

“你们付君昊兄弟也别一直骂苏半棠了吧！”

“不是说她上学时就堕过胎，出去做车模还勾搭上已婚男人被包养？这样的女人玩玩就行了。”

“这种没根据的事情别瞎讲好吧，她上学时挺高冷的。”

“讲讲开玩笑又没什么，而且说不定就是真的呢。前两个礼拜就有人看到她坐上了一个男人的宾利。”

“哇哦，所以苏半棠踹了付君昊巴结上了巨富有钱人？对了，她今晚不是要带她的有钱新男友一起过来？人呢，怎么还没到，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这话话音刚落，在一起说八卦的老同学们就见着谈论的中心人物出现在视线。

乌发，白肤，眉眼深而精致，依然漂亮，依然看着高冷，然而——

她是一个人来的。

苏半棠传说中的巨富新男友呢？

所有人都如此想着。

只是面上的客套还是会维持的，班长唐婧热络地招呼苏半棠落座，其余人同样笑着问好。

苏半棠对他们社交性笑笑。有人问起她男友，她解释说他有些事要忙，过一会会过来。

只不过，那一天，等到聚会开餐，等到菜过五味，等到有人提议说要去酒吧KTV续第二摊时，沈灼仍没有来。

苏半棠给沈灼发过两条短信，没有答复。

中途还给他去过一次电话，被人掐断。

餐厅的LED装饰彩灯照着红砖墙和牛仔照片，苏半棠来回拨弄着汉堡上的三角小旗，对面两个女同学看着她窃窃私语，过一会又悄悄发笑。